那是我入职的第二天,准确地说是我工作17年后,从一个单位调到另外一个单位,从一个省份的某个城市调到另外一个省份的某个城市,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环境,初来乍到,尚听不明白新同事间夹带家乡话闲聊的某些词语、某些句子,总之,在新单位我像初出茅庐的实习生拘谨、木纳,甚至呆头呆脑。我曾有不错的工作,缘何要心血来潮,在不惑之年临近时试图改变?那年是1980年,我40岁,甚至不太确定能否顺利通过试用期,我心里充满矛盾,“干嘛要来到这里,让一切从头开始?”有时,我茫然四顾,悔意荡漾,但是,我来了,我辞退了原来的工作,我必须属于这里。
那天有个会,单位须派人参加,原本参会的人因临时有事无法前往,换人,一时间又无合适的人选,就在领导为难时,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下午的会,你去吧!带上笔记本,重要的内容记下来,让司机小杨送你去。”想不到领导会让我这么个新人外出参加会议,算是一次考验吗?
那是一次关于年终考核内容及其细则要求的会议,关乎着单位的考核结果及职工的年终奖金多少的会议,举足轻重。在新单位,第一次被领导委以重任,不敢怠慢。
会议定于下午一点半举行,在市疾控八楼的会议室召开,侧面了解到,开车前往约需四十分钟,搭乘公交车需一个小时左右,好在单位有专车接送,尽管路途远、环境陌生,我完全不用担心会延误会议。
草草吃过中饭,时间已指向11点半,我找到司机,想和他敲定一下出发的具体时间,他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下午送伊书记参观考察去,市里的会,你得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市疾控在哪?有哪些公交车可抵达?我们单位附近有没有公交车可乘?我一概不知,我还没来得及熟悉这里、熟悉这个城市,但,此刻显然没时间让我慢慢熟悉,印象中距单位200米外有个公交站,公交站肯定会有人告诉我该怎么乘车换车?再不济还有公交车司机呢!他们都是城市里的活地图。
疾控的大致方向在单位的东方。
向东行驶的51路公交车刚好停靠,我像没头的苍蝇,凭着感觉,昏头昏脑地上了车,车子里只有几个乘客,还有两站路,本次公交车便可抵达终点,我站在司机后面,焦急地把我要去的地方告诉他,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你的方向搞错了……先找个座子坐下来再说吧!”听到我的话,司机好像在沉思,半响才答非所问。“请您告诉我我在哪乘车?我怕来不及了!”“……”司机望了我一眼,似乎很不理解我无计划的盲目行为,接着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方向盘和前方的道路上不再言语。“完了!完了!肯定要迟到了,明天我该怎么样回复领导?难道我告诉他,司机临时放了鸽子,告诉他我不认识路?”这决定我命运的试用期呀!我沮丧极了。
接下来的一站并没人提出下车,在我回过神冲到车门要求下车时,车子已通过站台向终点站驶去。“这个司机怎么这么冷酷!明明知道我坐错了车,还不提醒我及时下车!”我在心里谴责起司机。
终点站我下了车,急忙跑到公交示意牌前焦急而茫然地寻找我要换乘的车……
“喂——,喂——,跟我走吧!”突然觉得有人在叫我,转过头去,司机站在不远的地方示意我过去,从他真诚的目光里,我看到了友善。他带着我转过一个街角,来到另一个公交站,指着一路公交牌对我说:“就坐这路车,直达,不用转车,时间应该来得及,瞧你急成什么样子了,下次出门别再这么没头没脑地瞎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