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与你的相遇，就像庄周梦蝶，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真实。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宁愿在梦境里燃烧我整个生命。                                                                ——江婉

      正值饭点，食堂门口就像鱼儿回潮，这会儿三五成群地走进一波又一波的人。

        电梯门口早就站满了人，有的医生形色匆匆，还没来得及换下深绿色的手术服。还有的不知什么科室的医护人员，头上戴着花色手术帽就来了。所以食堂大概是医院各科人员服饰大赏吧，哈哈。

        “叮——”电梯门打开，一波人下来了，狭小的电梯空间迅速被门口的“鱼群”站满。江婉看着那个奋力把自己挤进电梯的护士，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等下一波吗？”她看了眼周念远。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跟我来。”他冲江婉偏了偏脑袋。

        “呃，不会是走楼梯吧？”江婉深表怀疑。

        “你放心，走楼梯我宁愿等下一趟。”说着，周念远领着江婉往对面走去。

       对面这边外面看起来是一个小楼梯间，不过江婉从来没走进去看过，她以为是食堂工作人员的通道，有时候能看到食堂大妈进进出出的。等走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在楼梯间的边上，还装着一部小型电梯，应该是食堂运货用的。

        江婉赶紧跑过去按电梯按钮，结果按了半天，没反应。她两手一摊，一脸绝望。

        周念远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表情，然后走到旁边一棵嵌在墙壁里的盆栽边上，从花盆底部掏出了一张卡。“滴滴——”两声，电梯开了。

       “所以你是每天蹲墙角偷看大妈藏钥匙咯？”江婉惊叹不已，“我发现你有做小偷的天赋，可能在古代是个江洋大盗，哈哈。”

       “这话听着怎么不像在夸我，我明明是善于观察、见微知著。”周念远莞尔一笑，随即进了电梯。

       食堂的货梯四面都是玻璃，再加上电梯里空间狭小、灯光充足，墙上能清晰映射电梯里的一切。电梯关上门后，将嘈杂混乱也一并隔绝在外面，周围瞬间变得安静了，只有通风口呼呼的风声。

       江婉无意间撞上周念远的目光，透过他的玻璃镜片和他对视了几秒。她很少直视他人双眼，更何况是周念远。在那几秒，从他的眸子里，她似乎看见了浩瀚的星空，又像是深邃的大海。

       她赶紧移开目光，看向电梯墙壁。然而，电梯墙壁像是个清晰的放大镜，她开始无意识地在墙壁上用目光描摹周念远的轮廓，从修长的双腿，到宽广的肩膀，再到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需要CPR(心肺复苏）了。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他们还来不及出去，一辆送饭推车转眼直接推进了电梯，挡在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食堂大伯随即进了电梯，熟练地按下关门下行键。等电梯门关闭，他惊异地发现电梯里还有两个人在里面。

        “你们......你们怎么坐货梯，这电梯只运东西不坐人的啊。”话音刚落，电梯已经继续下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下次不坐了。”江婉一个劲地冲大伯道歉，在心里暗暗叫苦。

       最后，这趟电梯上去下来又上去，估计这会儿坐客梯也到了......

       食堂窗口队伍排了三四排，几个阿姨在同时打饭。周念远挑了最短的一队站着，江婉紧跟着排在她身后。

       “让我看看今天食堂菜怎么样。”周念远说着，踮起脚尖极力眺望。

       他个子很高，踮着脚尖目光就能毫不费力地越过人群，而江婉自然是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在一众高个子男生队伍里做这种尝试。

       她盯着周念远衣服的一处纹理出神，她从未想过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她曾在电梯的人群中眺望他，也曾在查房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找寻他的身影，亦或是坐在食堂角落一声不吭打游戏的他。而此时他的衣角摩挲着她的衣服，让她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就像庄周梦蝶，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她愿意在梦里燃烧整个生命。

       “今天竟然有煲仔饭，吃吗？”周念远突然低头轻声问她，风吹过她耳边，有酥酥的醉意。

      “好啊，那我要红烧排骨的。”江婉愣了片刻，才回答道。

      不一会儿，两人一人端着一盘“滋滋冒烟”的煲仔饭从“战场”出来。煲仔饭可是“香饽饽”，他们买走了最后两盘，留下后面队伍一众叹息。

       食堂平日里大部分桌子都坐满了人，常常上一桌刚走下一桌立马“见缝插针”。周末倒还好，今天人并不是很多。然而，江婉还是径直朝食堂角落那个靠窗的桌子走去，那是周念远平常坐的最多的位置，远离人群，还能从窗户上俯瞰停在医院草坪上用于急救的直升飞机。

      周念远把煲仔饭放下，道：“真是凑巧，我平常最喜欢坐这个位置，你也觉得这里不错吧。”

      江婉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哪里是凑巧，我不过是用了最笨的办法，每次来食堂都看你坐在这里，我才知道你的习惯。所以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注定相遇，而我走了九十九步才能走到你面前。

       两人面对面坐定，江婉 一抬头就能看到周念远近在咫尺的脸，紧张让她感到分外不安。

      吾，这好像距离也太近了吧......

       她瞬间觉得脑子开始短路，就像一台忘了上发条的机器，链条敲打着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她的智力开始只能维持正常的吃饭。她注意到他带在左手的腕表，指针尖上有一颗星星在缓慢移动，如同她此刻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

        “你看楼下那架急救飞机，刚来这边医院时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够看它飞起来。”江婉故作镇静，没话找话。

        要挺住啊大兄弟，冷静，冷静。正常地跟人家聊天，找话题，别冷场。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江婉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这个是救援直升机，医院最近几年才买的吧，我拍过一个视频，你能看到它飞起来的样子。”周念远说着把视频发给了江婉。

      “其实我刚工作的时候，经常自我怀疑。因为医院的工作很辛苦，又经常被病人骂，我在想我们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周念远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所以，即使在她看来像神明一样存在的周念远，也有搞不定的时候嘛？江婉打开视频，慢慢地开始看直升机从降落到救援人员把病人用担架抬进医院的全过程。

        “真的很震撼，光看视频我就能感受到救援的紧张，直升机是跟死神争分夺秒的有利武器。”她感慨到。

        “对，你和我一样，从其中明白了医务人员使命。所以我最喜欢坐在这个位置，因为窗外可以看到直升机，它让我想起我工作的全部意义。”周念远又把视频看了一遍，若有所思道。

       “我以前还以为这个位置是打游戏风水宝地，网速快，又能不被别人干扰，哈哈。”江婉脱口而出。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狭隘。”周念远故作生气，敲了一下江婉的盘子边缘，凑近她道，“我说，你牙缝里有棵菜。”

        江婉顿时脸涨的通红，立马掏出手机照镜子。

       “哪有，我没看见。你骗我吧！”她生气地把手机摔倒桌面上。

       “哈哈，我开玩笑的。谁让你说我狭隘。”看来某人还挺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