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吴国人认为武陵五溪蛮与蜀汉接界,如今蜀汉灭亡,担心他们叛乱,于是任命越骑校尉钟离牧兼任武陵太守。魏国已派汉葭(jia)县长郭纯暂代武陵太守,率涪陵百姓涌入迁陵县(属于武陵郡),屯驻于赤沙,劝诱诸蛮夷进攻酉阳,郡中震惧。钟离牧问郡吏们说:“西蜀倾覆,边境被侵,如何抵御?”众人都回答说:“迁陵、赤沙二县山势险峻,诸蛮夷又据守险阻,不可以采用军事行动惊扰他们,一旦惊扰,他们更加互相结盟盘结。应该让他们逐渐安定下来,派有恩信的官吏去宣教慰劳。”钟离牧说:“外敌内侵,诳诱人民,应该趁他还未扎根,及时扑灭,这就像救火一样,需要速战速决。”下令动员部队,准备战斗装备。抚夷将军高尚对钟离牧说:“当年太常潘濬督兵五万,然后才征讨五溪蛮。那时候正与刘氏联合,诸蛮夷于是接受教化。如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经占据迁陵,而您却想仅以三千兵深入,我看不到有什么好处。”钟离牧说:“非常之事,哪能因循旧例!”即刻率领本部兵马,晨夜前进,沿着山险行军近二千里,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一百余人,及其支党共得首级一千余。郭纯等散走,五溪地区全部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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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九日,任命司徒郑冲为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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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分割益州部分地区,成立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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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特赦益州士民,免除租税一半,期限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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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任命邓艾为太尉,增加封邑二万户;钟会为司徒,增加封邑一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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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郭氏崩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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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艾在成都,颇为自夸自大,对蜀汉士大夫说:“诸位幸亏是遇到我,才有今天!如果遇到吴汉之辈,已经殄灭了。”(吴汉灭成家后,屠成都。)邓艾上书司马昭说:“用兵有先声夺人,然后继以实力的,如今以平蜀之势,东下攻打吴国,则吴人震恐,正是席卷之时。但是,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能马上用兵,建议缓一缓。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利益食盐和矿产的收入,作为军事及屯垦费用。并且制造船舰,准备顺江而下。然后派使节告之以利害,吴国必定归化,可以不战而定。如今应该厚待刘禅,作为给孙休看得榜样。封刘禅为扶风王,赏赐给他资财和左右官属。扶风郡有董卓建的郿坞,可以作为他的官舍。封他的儿子们为公爵、侯爵,就以扶风郡内的县为他们的采邑,以显示朝廷对归化之人的恩宠。以广陵、城阳为王国准备给孙休,则孙休畏威怀德,望风而降矣!”
司马昭派监军卫瓘晓谕邓艾:“事情应该先汇报,不宜自己决定了就执行。”邓艾不肯,再上书说:“奉命征伐,遵照指示行事,元凶(刘禅)既已归服,至于承制以朝廷名义拜官假节,以安定刚刚归附的人民,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蜀国举众归命,土地一直延伸到南海,东接吴会,应该早日镇定下来。如果等待朝廷命令,道路往返,要拖很长时间。《春秋》之义:‘大夫离开国境,有可以安定社稷,有利于国家的,就可以专擅执行。’如今吴国还未宾服,势力又与蜀国相连,不可拘于常理,失去时机。《孙子兵法》云:‘进不求名,退不避罪。’邓艾虽然没有古人的节操,但也不会为了自己避嫌,而让国家受到损失!”
华杉曰:
邓艾这前后言论,都是自欺欺人,最终遭遇杀身之祸。他对蜀士大夫说:“诸君赖遭艾,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吴汉之徒,已殄灭矣!”这话已经是大错,而且可以是大罪。不管对蜀国皇帝及士大夫怎么处理,都是国家的政策,怎么成了他个人的恩德呢?这叫做“市恩”,也就是把皇上的恩德,你拿去卖了。真正的贤臣,举荐了一个人升官,都回避不提,不要你感谢我,只能感谢国家。对一个投降的敌国君臣上下,你怎么能让他们感谢你呢?
给司马昭上书建议对刘禅的安排,邓艾说得太多太具体了。对刘禅该怎么处理,司马昭自己知道,不需要邓艾手把手的教。他说得太多太具体,如果听了他的,那就都是他安排的,他又可以去跟刘禅市恩,说:“你多亏是遇上我!没有我哪有你!”这就是邓艾的目的,邓艾的虚荣。别人一眼就看穿了,就像《大学》说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时隔两千年,我读到他的话,都一眼看穿他的心肝肺,何况司马昭!那么,这么明显的事,邓艾为什么还要絮絮叨叨的说呢?这就是自欺欺人,他打着一块“为了国家”的招牌,就掩耳盗铃。
司马昭已经敲打邓艾,告诉他:“事当须报,不宜则行。”他还振振有词,用《春秋》和《孙子兵法》来为自己辩护,这是没有真读书,没有知行合一。
再说他要封刘禅为扶风王,连董卓的郿坞为王宫都安排好了。这个建议非常奇怪,而且极不恰当,刘禅不管封什么,肯定得让他住在洛阳,怎么能又给他一块地盘呢?而且那董卓的郿坞,是一个超级堡垒,当初董卓建来准备能防守三十年的。给刘禅这么一个城堡干什么?
邓艾不仅安排了刘禅,他连孙休投降后封在哪儿也安排好了。他把司马昭的活儿全干了,这就是僭越。张居正说:“僭越其礼者,必觊觎其位。”他的心态已经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