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鸡。
像浮萍人世里,随处可见的臃肿俗人。
养鸡场太燥热,我抬不起没有毛发的翅膀,来慰藉自身的烦闷。
我不懂拥挤的绝望,也看不到明天日出的灯塔是否刷新了油漆。
乌鸦偶尔做客,他把翅膀安放,说天南海北,说世事无常。
乌鸦滔滔不绝,我以为,我总以为,我会对他说点什么。
可都溢于言表,我已无话可说。
乌鸦说累了,拍打着翅膀,从哄闹的养鸡场离开,去了我不知道的,天堂亦或地狱。
我藏起脆弱的翅膀,用眼神代替分离。
货车笨重,拉走了一批又一批,我的同类。
我被抬到喧嚣的菜市场,扔在了人人可见的角落里。
我蜷起身体,毛发遮住慌张,却躲不过颤抖的恐惧。
我小声地问自己,我在害怕什么?
人们大声嚷叫,淹没了我的回应。
身旁的同类颤抖如我。
在一声声吆喝中,他们离开了缠绕自己多年的笼子,被一双肮脏的手,带到了梦寐以求的彼岸。
他们是自由了,还是走向自由了?
我独自存活,禁锢牢笼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用脏兮兮的食指指向我。是上天对我的眷恋,还是惩罚。
我整日窝在笼子角落,看着身边一个个被解放的同类。
黄昏将至,笼子里最后一只公鸡颤颤惊惊。
他不安地看着我,身体在一步一步靠近我。
快靠近我,快离开我。
笼子外的老头贪婪地看着我们,对着脏手指了指那只公鸡。
笼子张开,脏手袭来。公鸡扑通着翅膀,浑身颤抖,可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脏手的束缚。
他看向我,身体停止了挣扎。
他眼神绝望,声音凄惨。将畏惧,写满了一生。
就要忘记的时候,我走向了归途。
满笼的凄凄惨,我终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没有挣扎,我没有惨叫。
我任人宰割,我沉迷抑郁。
围观的人笑我,困住的鸡群疑惑。
可我只是觉得,挣扎无意义。
是走出牢笼,还是陷入循环,是我为数不多日子里,最有意义的思考。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手里拿着冰棒的孩子,终于看见了融化的冰棒。可是孩子无能为力,只能任其融化之时,将它统统塞进嘴里。
孩子看着父亲痴痴呆笑,好奇地问道父亲在笑什么。
父亲把孩子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道,
“有只傻鸡,他被抓到却不挣扎。”
文|楼旧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