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的时候，四周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一个老乞丐坐在黄安的家门口啃着鸡骨头——估计是从旁边饭店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那个老乞丐，又脏，又臭，又衣衫褴褛，像只脱了毛的瘦猴一样蜷成一团。他一边大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往屋里看。

“喂！别看了，我家里也没有东西给你！”黄安厌恶地朝他吆喝。

老乞丐不吭声，继续狼吞虎咽。

“去去去，不要在我的家门口！”黄安开始试图驱赶他。

突然，那个老乞丐好像被噎住了一般，一个劲地翻白眼。他翻了好一阵的白眼，终于整个人都翻倒在地上，没再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黄安被此情此景唬得直往后躲，不过看到他不动了，忽然就有了新的打算。

“虽然不太干净，但将就一下还能用。”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看四下无人，就把老乞丐拖回了屋。刚开始的时候，他被安顿在地上，他还只是暂时背过气去，并没有完全断气，可是在他试图起身的时候，不慎撞到了桌腿，一个很粗很重的木头擀面杖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这才彻底的死去。

这个时候黄安正在磨刀，没有看到这段精彩的剧情。

祁先生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帮手，他府上的厨子。从相貌上看是个粗人——高个子、小平头、方脸、塌鼻梁，左眼角有颗疣，不过穿得很干净，不像个与烟火打交道的伙夫，反倒更像个武术家。

“你的刀工太差了。”伙夫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

“我切猪肉都是这么切。”黄安不服气。

“猪和人怎么能一样？笑话。”

这次她没反驳，因为她知道在这世道人和猪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了，甚至人还不如一头猪。

“以后他就给你帮忙吧。”祁先生说。“猎物果然还是活蹦乱跳的好，死气沉沉就没意思了。”

经过上一次的事，小菊子对家里新来的陌生人很警惕，不过当姐姐告诉她那人是一个厨师的时候，小菊子就放松多了。有了厨师，就说明可以有好吃的了呀！那个厨师叫什么香山，姐妹俩并没怎么用心去记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的背后有一个红叶的纹身，隔着干净的白衬衫还能隐约透出来。小菊子对这个师傅感到很好奇，他改变了她对厨师的固有认识，其他的厨师虽然也穿着白大褂，但都没有这么通透清爽。就比如说大别“野”里的厨子老范，不仅身子像一个胖油桶，而且好像衣服上总有洗不掉的油烟味。小菊子经常缠着这位师傅，央求他切一个菊花豆腐或蓑衣黄瓜，不然就是要他用红心萝卜刻一朵花。

香山师傅告诉黄安，祁先生对这一次的货不如上次满意。

“他太老了，而且总有一股泔水味。”

“乞丐嘛，吃百家饭，这是自然的。”

“你得想办法弄点好的来。”

第三个猎物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的裤腰带和衬衫的扣子都要撑不住了，走起路来肚子一颤一颤。他是被黄安吸引过来的，她穿上了自从上次去见柳老板就再没穿过的裙子，并且化了一个浓妆，没有了小玉的帮助，她总是画不好。那头肥猪是被香山师傅活捉回去的，他除了刀功精湛，拳脚功夫似乎也不错。他们走出好远，作为诱饵的黄安还站在门口，她觉得自己的样子非常别扭，然而小菊子很久都没见过这么“盛装打扮”的姐姐，一直不住地看着她，并且拍手叫好。

“姐，你今天真好看！”

香山师傅又说，祁先生嫌那头肥猪太肥。

“你们祁先生挺能挑肥拣瘦的啊！”

“你懂什么？这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祁先生虽然不是个雅士，但却生活讲究，即使是普通的食材，也要做得精致。相比之下，黄安的生活就粗糙多了，她几乎不曾好好修饰自己，也少有显露女性的温情。

第四个猎物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不过这件事可以算得上是一次意外。黄安今天依然穿着那条蓝色的裙子，不过没有化妆，很自然地露出本来面目。她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过去，他是真正的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几乎没有什么特点。他戴着一顶凉帽，背上的包拉链开着。

一个钱包从年轻男人的背包里掉出来，趁着没人发现，黄安赶快去把它捡走。他好像并没注意自己少了什么，也似乎没有到她。也好，就放他过去吧。

可是那个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又原路退回了。他低着头在地上细细寻找，可是一无所获。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黄安。

“请问这位小姐，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钱包？”

“什么钱包？没看见。”她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她还没做到撒谎不脸红。

“谢谢，我再去别处找找。”那个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已经打定主意放过这个猎物，但是香山师傅不同意，他掷过来一把很细小的刀，插在他的背上，他就朝前倒下了。

“他也不像是个坏人，你何必和他过不去呢？”

“你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的好坏？”

“凭感觉。”

“他已经见过你，为了避免日后有麻烦，只有这样了。”

这件事以后，祁先生自己遇到了一些麻烦，他必须离开现在自己住的地方去别处避避风头。自然，他和黄安之间的交易也终止了。黄安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反而觉得安心多了——这种钱来的到底不踏实。她偶尔还能想起那个年轻男人时，仍然觉得他应当是一个好人，和那个欺负小菊子的人或那头肥猪不一样。为了弥补心中的内疚，她去了他殉难的地方，给他烧了一些纸，顺便说一些劝慰的话。她到底是霸占了他的钱，良心上不安。

“大兄弟，你的死怨不了我，要是你要报仇，就去找那个厨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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