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时候,微冷。这天阳光很好,老爸背起相机挎包,说:“上宝塔山拍梅花去!”
家乡在平原地区,却多以小山为名胜,而山头又多有宝塔。其中,这一座山最为直白,就叫做宝塔山。既是名胜,则建作山园,四季时有新景,此时之景便是梅花。本来没有拍梅花的计划,跟着老爸出门,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宝塔山平时游客不多,今日却熙熙攘攘,这多半也是来赏梅花的。进园顺着石阶一直上山,便到了宝塔脚下。围着宝塔是一圈青砖院墙,墙上有各色花形开窗,透过这些窗口,依稀可见山园梅影了。院墙的拱形正门外是两株蟹爪树和一对大香炉。两扇深棕色的门板对开着,门内应还供奉着神像。正面似乎走不通,于是同老爸从侧面院门进去。
院内极静。邻近院墙,两边石台上摆放着不少红梅盆景,老爸拉开架势,端起镜头对准梅花,一动不动地摆了好久。这里面除了一座七层高塔,别无其他建筑。和暖而又醇厚的阳光映射下来,在石板路面上绘出宝塔清晰的斜影。有塔则应有寺,想来很久以前,此处该是香雾缭绕、经诵不绝。而今辟为山园,仅存孤塔与红梅相对,不禁引人沉思。两三游人结伴而来,默默地观赏、拍照,又默默地离开,像极了故事中的来去过客。冬日游园,园景皆静,天地皆静,再有一颗沉静的心,诸静相通,超然物外,这就是古人之所谓“天人合一”吧?
影随光转,人向景行。来到后山,发现赏梅人多聚于此,有单纯赏花的,也有好多像老爸一样专程来摄影采风的,甚至还有来此练声的。后山都是梅树,而不是盆景了。树上梅花开了一半,而另一半正鼓着花苞蓄积力量。坡上野草已转绿,池边垂柳也已泛黄,几个小孩子在其间追逐,俨然一派早春景象。山前山后,一静一动,好像遥远的故事延续至今,终于有了结局:繁华落尽,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主角正等待着下一场离合悲欢。
鲁迅先生的《在酒楼上》一篇中,曾描写一处废园,依稀记得写了园中坍圮的石亭、石亭下的积雪和雪地中亮丽的红茶花。园虽已废,但遇见一双懂得观察的眼睛,勾起他对世事之感叹,也算不辜负昔日园主了。废园尚能令人如此,佳园更不必说。冬日之园,须是寂静中暗含生机!
渐渐地,日已西斜,园门半掩。老爸拍够了,我们往来路走回去。在宝塔后,又有一园。园中池水一方、青砖堂屋一间、深浅红梅十数盆。此时游人已散尽,只有一束夕阳斜照在山园的青砖壁上。这是似曾相识的家乡晚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