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美食

                暖瓶里的白米饭

  没错,白米饭是放在暖瓶里暖熟的。小时候的我们,常常是吃了这顿,没了下顿。一家八口人,姐妹兄弟五个加上奶奶,靠父亲一个月二十几元的工资收入生活。日子过的捉襟见肘。我们一天三顿的伙食主要以粗粮为主,不是玉米面窝头,就是地瓜饭。如此的生活,家里粮食还常常不够吃,母亲还得想办法到劳力多的亲戚家借点玉米、瓜干救济。在那个年代,如果能吃上一碗纯粹的,不带任何杂粮的白米饭或者大白馒头。简直成了姐弟几个最大的奢望。

    那一年春天,家门前那棵大槐树欢快地吐露着芬芳,香气溢满整个农家小院,喜鹊一大早就在枝头欢叫着,原来在油田工作的大娘,大爷回来了。每次回家,都惹得我们小孩子们围着她转个不停。因为大娘手里为孩子们带来了爆大米花。大娘常常从村东走到村西,一路走,一路聊,聊着油田上的新鲜事,说着离家思亲情,一路见到乡亲们还分发着大米花。同时还带来了一小包大米,我们过节似的,一面吃着爆米花,一面催促母亲赶快熬饭。为能吃一顿香香的米饭而欢呼雀跃。

    母亲却另有打算,她舍不得为一家人熬一锅大米饭,只用手抓了一小把,轻轻地放在刚刚烧开水的暖瓶里,落到外面的几粒,她也会小心地捏起来,放进暖瓶里。我当时很纳闷,大米为什么不放在锅里煮饭,而是放在暖瓶里呢?第二天一早,阵阵米饭香气扑面而来,叫醒了赖床的姐妹几个,争相起床看母亲做了什么好吃的。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碗米饭,一碗是浓稠的,另一碗是稀稀的,浓浓的那碗看着好诱人,雪一样的洁白,香气四溢,诱惑着我们的味蕾。但不知味道如何?姐妹几个纷纷起床,扑向那碗诱人的米饭。刚想下手,母亲发现了,放下手里的活,匆匆跑来制止。并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孩子们呢,米饭是奶奶的,她身体弱,更需要营养,小孩子吃点啥不行,不能和老人抢。”说完,端起米饭一口口给奶奶喂下,姐妹几个眼巴巴地看奶奶吃下去。硬硬地把口水吞了下去……心里竟生出如此念头,羡慕奶奶的老去,天真地以为老了真好,还能吃上这么好的米饭。

    从那时起,我们虽然没吃到叫我们垂涎欲滴的大米饭,但懂得了孝敬的定义就是留给奶奶好吃的东西。同时也知道了,母亲唯一露出笑脸的时候,那就是在看奶奶大口大口地喝那碗白白的米粥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何时能吃一顿饱饱的米饭馒头,只知道那仅有的一点大米,是为重病缠身的奶奶准备的。

                  红烧兔子肉

    当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空,把余辉洒向大地,大片的枯草向远处漫延时,总是从夕阳里走来大爷模糊的背影,那是大爷赶了一天的集回来了。背上那布袋前后搭着,那布袋里装满了大爷赶陈庄大集的收获,有小孩玩的皮娃娃。有大娘缝衣用的针头线脑。还有好吃的柿饼,油条,水煎包…那个布袋那么神秘,诱人……从未赶过集的我,对赶集充满了无限神往,那一定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好地方,但不知道集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赶上集。

    长大后知道了集只离自己五里地,但那时却感觉那么遥不可及。能赶集,像大爷那样地悠哉乐哉,成了我一个美丽的愿望。于是就回家缠着娘也去赶集。娘告诉我,等到秋后,花生成熟后,就可以去集上卖花生了,卖了花生就可以赶集了。于是小小的心里有了无限地等待…其间每天都跟着母亲去侍弄花生,拔草,浇水,施肥,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日子,其间过程如此辛苦,漫长。但心里有了美好的愿望,苦也不觉得累。

    母亲用口袋装了一大袋花生,推起小推车,一边是我,一边是大袋的花生,在弟弟妹妹羡慕的目光里出发了。一路上,娘俩盘算着卖了花生,需要买的东西,依照娘的习惯,每次必买的是给奶奶的五分钱一个的,用油纸包着的水煎包。除此之外,大多是家里马上等着用的,油盐酱醋,火柴之类的,至于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往往是少之又少。

    集巿上人山人海,娘俩来到粮食市,找了一席之地,把花生摆放好,等待买家。娘在照看花生,这与我无关,我只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四周,卖玉米,大豆的。卖地瓜,小麦的,大家讨价还价,热闹非凡。我趁机东跑西转,那边,就在离我们的花生不远处,一团红艳艳的红烧兔子肉,闯入我的眼帘,一声声吆喝回荡在耳畔:“兔子肉了,一毛钱一块的兔子肉哦,快来买呀,晚了就买不到了……”看啊,一块块摆满案板,活色生香,鲜嫩可口,极尽诱惑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就这样,与那一块块红艳艳的美食毫无征兆地相遇了,且被它征服了。

    但两手空空的我在它面前,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这是一毛钱。对,找娘去,娘在,一切都在。娘,娘,那边,快,快去买呀,红烧兔子肉……边跑向娘,边语无伦次地指向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红烧肉。娘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手中卖花生所得的几块钱,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那兔子肉虽好看,好吃,但是吃了就没有了,我们去买个竹编的筷子笼子吧,要用好多年,不是更实惠吗?”望着娘不容分辩的样子,我知道我刚刚只是一个奢望而已,无奈的我一步一回头地被母亲拖走,那块红艳艳的诱惑,换回了用了十几年的筷子笼子,以及奶奶吃的水煎包,和家中急用的物品等。但同时也永远红艳在了我的脑海,深深地镌刻在了心底……

      长大后,每次吃到这些如今看来不是美食的美食,母亲都会与我提及,成了心头永远的遗憾。那些只属于小时候的美食啊,虽已渐行渐远,但又仿佛近在眼前,感恩岁月,它教会我生活,教会我做人,教会我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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