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士王闿运在给弟子授课时将读书的志向分为三种:“功名之学,诗文之学,帝王之学。”
所谓功名之学,乃为功名而求学,熟读四书,精通八股,最终目的是做官,读书只不过是打开功名之门的敲砖石。诗文之学是通过读书探求古今治学之真谛,穷毕生精力治一经一史,为后世立言立传,典型老学究生活。而帝王之学是博览经史子集,通晓孔孟之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游历山川,洞悉朝野,辅佐贤君,建千秋伟业。
芸芸众生,并非人人都能登堂入室,名扬四海。天降奇才毕竟只是少数,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把读书纯粹作为一种修身养性的爱好。
读书之道在于明德、亲民、至善。《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读书如同照镜子,我们能更清醒地认识自己,看清周边的环境,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保持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淡然。
阅读不择时,但因地制宜,可以根据不同情境选择不同的读物。譬如登高望远,俯瞰群峦,烟雾缭绕,宜读老子的《道德经》;幽居庭院,雨过黄昏,落红无数,宜读李清照的《声声慢》;东篱菊开,把酒畅饮,了无尘念,宜读陶渊明诗;偶然失意,郁结于心,难以释怀,宜读《金刚经》;寒冬三更,远人未归,辗转难眠,宜读李商隐《无题》;身陷困境,怀才不遇,愤世嫉俗,宜读余华的《活着》;旅途等车,手捧咖啡,思绪放空,宜读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读书的方法因人而异,就个人喜好,我喜把读书分为两类,一种是走马观花粗略翻过;一种是逐字逐词反复品味。适合一扫而过的书大多是茶前饭罢随手拿起的杂志,或者文坛新出的迎合大众口味的快餐读物,还有就是兴趣不大但又不得不了解的科普读物,挑出重点,蜻蜓点水地知其轮廓。有学者教导后生,知识启蒙应起步于经典,经典历经岁月洗礼,永远不会过时,你最初阅读的高度决定了你以后深造的高度,成天泡在庸俗读物的人与整日钻研经典书目的人,在思想境界上必然存在很大悬殊。
有的书需要快读,亦有的书适宜慢读,不仅慢还需要数次反复阅读。比如国学经典,都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结晶,在阅读过程中需要眼到、心到、手到,个别字词的延伸需要借助工具书探究演变,做札记、写读后感是对阅读加深印象的有效手段。孔子五十岁才开始研究《易经》,并不是说他小时候没有读过《易经》,有的书你当时可以读懂,而有的书,如果你没有累积到相当的经验和认识体会,读了也是浅尝辄止,停留在字面,这就是有些书需要反复研读的原因。一部《红楼梦》捧红了曹雪芹也成就了学者周汝昌,他一辈子只读《红楼梦》一本书,他花毕生的经历去考证去钻研,算是读通读透了,为学读书要的就是这种锲而不舍的态度。
读书并非总是常人眼中的头悬梁锥刺股,独坐青灯古佛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式状态。读书可以看、诵、听。夜深人静,心安神宁,翻开古书,感受时光穿梭千年的足迹,探寻古人才华横溢的思想火光,就好像古人闲坐你身旁,与你相谈甚欢,共叙人生乐事,看古文人书,与古人谋,精神上的共鸣可以跨越生死,将天涯化作咫尺。
看书需要静心,你的心境愈空灵,你愈觉得物界沉寂,愈能体会书中的妙趣。而诵读可以选择喧嚣的闹市,也可以立于僻静的公园。我所追求的是朝露晨曦,漫步广场,空气清新,迎风诵读,将沉睡一夜的灵魂慢慢唤醒,用自己的声音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诵读无形中将别人的思想精粹融入到自己的语感中。
听书是伴随智能手机应运而生的,用手机下载听书软件,做饭时放几段精彩评书,散步时听几首唐诗宋词,深夜无眠听几回红楼梦,对于孤身一人身处异乡的漂泊旅客,听书好比一个贴心的随身伴侣,给寂寞的旅途增添了不少温暖。
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众人的价值观纷纷发生了倾斜,人们所仰慕备至的“才子”变成了“财子”,才华横溢不再是评价一个人是否优秀的标准,大家更注重他的车子房子票子。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物质上的充盈只能暂时满足精神上的炫耀,富润屋,德润身,精神修养伴随着人成长的所有历程,一旦给读书套上功利的枷锁,便马上变得面目全非,纯粹心无旁骛地追求知识远比那些逐功近利的人更接近真理。所以博尔赫斯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当身体被现实所累,困于一隅,无法行走四方时,那最好享受灵魂之旅,不出户,知天下,在书的世界里,文字是风景,阅读是脚步,用文字来丈量生命的足迹,将是人生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