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毗卢洞出来时已经5点了。四月的天空已显出了暮色。热心的游客告诉我们还可以赶往距此2公里样子的华严洞,于是急忙驱车前往。在导航的指引下,十分钟样子便到了。可是目的地却叫人茫然。车停在田边的一块空地上,左边是大片的农田,开过花的油菜长得又高又茂盛。右手边是一家农舍,屋里没人,两只鸡在路边悠闲地散步。我们下车看来又看,怎么也没发现景点的标志,便停了车,准备徒步前去找找。前方只有一个大土坡,坡上一片树林。下过雨的原因,泥路湿滑,加之又无石阶,我们走得一步三滑。艰难“滑行”数米后,华严洞却丝毫不露一点声色。我放弃了,退回。恰巧遇到一路人,急忙向他询问。他随手一指,说:“顺这条小路过去便到了。”我们这才发现居然在左手那边有条小道,那么不起眼,谁会想到走这呢?他看到我们满脚的泥泞,笑着说:“你们刚才爬的土坡也可以到。”我们笑了,但还是放弃了爬土坡。我们顺着小道走了大约几十米,华严洞到了。
山门摇摇欲倒,几根钢管将其支撑着。出于文物保护,华严洞口搭建了严严实实的棚架,必须走近才能看个虚实。傍晚时的华严洞悄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正在纳闷景点无售票处,一个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说:“一人十三。”“怎么这么奇怪个数字?为什么不是十元或其他数字呢?”我好奇地问。中年男子孤寂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我也不知道,他们就这么定的。”说着,他把我们引入洞窟内。
阴天,加之又是傍晚,洞内更是昏暗。整个洞窟向山岩里面开凿了二十米左右。洞窟正中就是著名的“华严三圣”——“毗卢遮那佛”
、“普贤”和“文殊”。左右并排“十大菩萨”坐像,洞壁刻满“经变”故事图景。资料上说,华严洞开凿于北宋建隆元年,以密宗为主,是儒、释、道同窟造像。古代石匠们精雕细琢,雕像优美生动,逼真传神,尤其是正中的“毗卢遮那佛”面目和蔼,眼神温柔,似乎所有的痛苦和不安都可以在此找到慰藉。可以想象当初雕凿这些石像的工匠们心中充满了怎样的虔诚与信仰,才能化成这手下历经几百年后仍然有着温度的慈善面容啊!天色已晚,守洞的男子打开洞窟边上自家的灯,准备晚餐。我这才发现他就住在洞窟旁边的一间小屋里。我问他:“你就住这?一个人吗?”“啊。”他回答。“一个人不害怕吗?”我看看日渐昏暗的洞窟,此刻,再慈眉善目的菩萨也给人森森的凛然之感了。他没作答。借着守洞人的稍许亮光,抬头环顾,这才发现洞顶书有朱红色的偌大一个字,看不真切,便问守洞人。守洞人告诉我,那是六字真言中的首字“唵”,意为“圆满”,还饶有兴致地给我简介了一下石刻。参观完洞窟,谢过守洞的男子,我们走了出来。
洞外有个大观景台,天边原野尽收眼底。此刻,天边已暮色苍茫,莽莽原野延伸天际。在观景台小驻片刻,四周悄无声息,偶有鸟儿飞过或风吹树林发出的声音。突然,一种强烈的孤独而悲伤的情绪包围了我。多么寂寞啊!如果我不曾来,这一草一木,这一石一人,是否都无干系?“君未看花时,花与君同寂。君来看花日,花色一时明。”突然明白了雷蒙德.威廉斯的一段话:“18世纪以来,人们的同情和了解不再源自社群活动,而是来自人们的漂泊经验。因此一种基本的疏离、沉默和孤独已成为人性和社群的载体,对抗着普通社会阶层的苛严僵固、冷漠无情和自私自利的闲适。”“旅行,或者那种那种漫无目的漂泊的程,他们的价值在于能让我们体验情感上的巨大转变。那些孤僻孤立的地方,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场景,使我们暂时能摆脱因循僵滞的日常生活中难以改易的种种自私的安逸、种种陋习和拘囿,不管他们在设计上是如何的不完美、不舒适,在色彩上是如何的不含蓄,在灯光上是如何的不柔和。”旅行,让我们从日常生活中的情感和方式中抽离了出来,得以重新审视或者反观自身。也许这才是旅行的意义吧。
此时此刻,心中温柔而悲悯。“幸有山在我未孤”,也是“幸有我在山未孤。”又想到刚才华严洞顶的“唵”字——圆满。也许,所有的一切,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每一种感受……其实都在以其特有的方式念诵着“唵”,一切皆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