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永远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越是有了点年纪,越惦念自己的故乡。惦念曾经的土墙房,石坝子。那里是我的根,有我一辈子也割舍不掉的情结。
昨晚,我又梦回故乡!
最近和先生有一些不愉。喜欢熬夜的他,约好的体检居然因为要熬夜玩耍而推迟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赌气着几天没有和他好好说话了。梦里,我们又怄气了。
出于潜意识的力量,梦中的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回乡的路。
回乡的路很长很长,我一直往前奔走。因为走的不是以前经常走过的那条路,每遇到岔路口,都要犹豫一会,凭着对家的记忆,选择着往哪条路走。有时实在没有把握,就问问过路的人。
回乡的山路崎岖不平,翻了一座山,又走了一段路;再翻山,再爬坡……
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大地,照着弯弯曲曲的土路。不晓得走了多久,还是没有到达。在一群农人干活的地方,我再次询问回乡的路。然而,当他们给我指点完路后,天却突然间黑了。大山里的夜说来就来,黑得很快,我一时慌张起来。在这举目无亲的山里,投宿哪家呢?正在我踌躇不前时,姑姑出现了。问路时没看到她,当我在黑暗面前走投无路时,她的出现给了我满心的欢喜和希望。 有亲人在的地方,不再害怕。然而,醒来时却久久的惆怅着。
我的童年是在故乡度过的。故乡的山川、河流、土地,每一个地方都熟悉而亲切。跟着父母一起,时常劳作于承包的土地。三升种有几条坎,大水井有几沟包谷地,毛栗坡的路有多远,弯弯都适合种哪种小麦,小小年纪的我,就很在行。
故乡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窝窝里,地形就像一口正在炉灶上煮食的大铁锅。我们家在背山的半坡上,每次要走出村子去赶集,总要翻越长长的陡坡,才能到达山崖顶的小岩口。每次爬完长长的山坡,到小岩口时,人们习惯性的在小岩口歇一会再往前走。前面的路尽管还长,它却没有从家里出来那一段难走。尽管如此,那时在镇上读初中的我,依然喜欢回家。哪怕每次回家,总有做不完的农活,总是累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却总是喜欢在周末时回家,回到那个我们一家辛辛苦苦建筑的茅草屋,回到妈妈的身边。
由于地形的原因,一年中,故乡有半年时间一定是被各种或浓或淡的雾气笼罩着。很多时候弄得人睁不开眼睛,十几米之外就看不到人影,到处一片白茫茫大地。这时的故乡,除了必须劳作的人,几乎都躲在家里烤火。实在是乏了,走出院子探视一会天气。妈妈发现对面山坡的雾气开始散了,就催促我们赶牛去坡上放牧。很小的我承担着放牛的重任。村里放牛都习惯一群一伙的赶着牛在一起放牧。我一个女孩子跟着一群会骑牛的顽劣男孩去坡上,从来学不了他们的油滑。始终羞羞的躲在一边,任男孩子们撒野说下流话。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渴望自己有一个哥哥!有了哥哥,妈妈就不叫我去放牛了。
童年的孤独是随处可见的。放牛时没女孩子陪我,还说得过去。就是去学校读书,也只有一个女孩陪我,别的都是男孩。农村的孩子都很粗俗,尽管进了学堂,他们也少不了超爹骂娘的秉性,在女孩子面前从不怕羞,有时还显出得意洋洋的讨厌相。没有合适的玩伴,我只能一个人读书。
我讨厌家乡终年大雾,讨厌那群说流话的男孩子,就拼命的读书,就一次次的央求爸爸答应我去镇上上学。
我刚进师范时,爸爸把妈妈和几个弟妹也接到镇上来住了。从那时起,二十年的时间,我没回过故乡。老家亲戚要有个大屋小事的,能推我一定不会去。实在是太亲的亲戚,也只是匆匆而去,急急赶回。爸妈不在故乡,去了也无着无落,就更不想去了。
再次认真的审视故乡,是2015年的秋天。那年的秋天出奇的干旱,一行人送妈妈回乡的那天,居然没有雾罩。我们一路驱车,跟在妈妈的灵车后面。山依然是曾经的山,仙人桥终年不歇的河水依然滔滔不绝,大岩口小岩口和狗跳岩巨大得雄奇的山石依然令人生畏。
以这种方式回乡,安顿好妈妈之后,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故乡。我们走了,妈妈却将永远的守候在故乡的自留地里,守望着遥远的老鹰岩,守护着这一片曾经哺育我们成长的土地。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落叶归根是对家乡的不舍和眷恋。难怪多少游子漂泊一生,最惦念的永远是故乡。
故乡有亲人在,从那时起,我和故乡再次链接。三年前爷爷去世时,我在故乡住了好多天。空闲的那个午后,我和表妹几个走在故乡的村子里,去寻找那口我每天都要去洗衣背水的大水井。这些年故乡修建不少,路也不再是原来那些路了。沿着水井的方向,在唐姓人家屋旁看见几个玩耍的孩童,就问他们去水井边的路。几个孩童停下玩耍的游戏,诧异的看着我们,却不指点去路。
都是本村人,哪个不知道水井在哪?他们或许这样想。
我是知道大水井的。从大石头一路过去,经过大爷爷家门口和几户龙姓人家的门口,就到了朱家旁边的大水井了。大水井不大,却从不干涸,供给着一村几十户人家。在那块井旁边的石板上,我洗了多少衣服和猪草?可是,当年背水的石墩不见了,曾经汩汩流淌的水也退缩了,就连以前敞亮干净的井口,也绿草遮掩。这哪里是我心中的大水井呢?我心里失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水管直伸进水井的最里边。不禁令人感叹,都二十一世纪了,哪家还背水挑水?都用上水管引进家门去了。我最爱的大水井,也只能孤寂的坐卧于那一蓬绿草中。还好即使很老,她依然用甘甜的汁液哺育着村民,不然早就被人们遗弃了。
安葬完爷爷以后,故乡除了几个叔叔婶婶,就真的没有我最亲的人了。然而,我却每年必回故乡。当山野的草绿起来时,当老屋旁边的菜地蜂蝶嘤嗡时,当那株代表春天来到的杜鹃花在小岩口的半山腰绽放时,我一定会如期到达故乡,在亲人们的墓前凭吊、悼念。
故乡在,亲人在,即使去到多远,每一个离开家乡的人,始终是要回去看看的。然而,故乡在我的心里却渐行渐远着。大石头许是经过多年的风吹雨蚀,早已老得佝偻着躯体,矮矮的呆立着。老一辈的亲人们也一个个走了。他们虽然还在故乡,他们中的有些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故乡。可是,我却找不到奶奶佝偻摘菜的影子,妈妈吆喝鸡群时响亮的声音了。正因为这样,梦里回乡的路才哪样艰难难行,始终也走不到。
我们终究只是时间的过客,爷爷一直注重养生,也没逃不过时间的无情。他们是清醒的,对于死,他们从没惧怕过,可是他们依然努力的活着。故乡的山水养育着故乡的父老,故乡终年的大雾滋润着故乡人民的灵魂。每一次剥开云雾看青天的感觉,都令人恋恋不忘。
故乡包容着每一个离乡又归来的儿女。她那慈爱的双臂总是伸展着,接纳着每一个在外发达了的子民、落魄着的孩子。不管经历了什么,回家,总会让人心安、踏实。我想,这就是我梦回故乡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