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朋党阴诓

一百一十七、三姨太鱼池悬命  四夫人触景生情

大帅见状急忙堆起满脸憨笑，说道：“丝儿①，你知道，天津老家的事情，都是二少爷在操持。这里的小洋楼都是旧房子修葺了一下，唯有戏楼是新建的，也算是二少爷对你的敬仰之心吧！”刘太太连眼皮子都没抬一抬，继续修着指甲。她心里倍儿明白，二少爷作的恶哪一件少了你的撑腰？少在我跟前抹清白，越抹越黑！你们尽管作孽，走多了夜路早晚碰上鬼。

大帅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装出一副可怜相靠在车座上，静静地任由汽车在尚未完工的路面上慢慢晃悠。其实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冷遇，谁让他贱骨头，非要死皮赖脸地娶一个比自己小四十多岁的名伶做太太？毁掉太太的前程不说，因太太八字命格旺夫，旺的你扶摇直上。俗话说：爬得高摔得惨。你若不怕再摔个粉身碎骨，你就绷直了腰争口气，也给她使点脸色看看。无奈，大帅不是不争气，只怕是；争（蒸）足了笼屉气，泄了馒头气！

敞篷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独眼龙和疤瘌眼儿毕恭毕敬地站在路边，向车上敬礼。独眼龙上前一步道：“大帅，新来了一拨刷墙的，说是您叫他们来的？”

大帅靠在车座上还嫌不够派头，又往下出溜了半尺，几近躺着般地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那刷子李徒有虚名，这点破事，甭管谁干抓紧干完了就行。”

“是，不过……大帅，我怎么看这些人有些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独眼龙说话没有底气，只因为听说这帮人是大帅请来的，万一出了差池，怕饭碗不保。

“见鬼！”大帅提高嗓门儿喝道：“你才来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熟人？”大帅看了眼疤瘌眼儿。又操起慢条斯理地语调说道：“疤瘌眼儿，他独眼一线看不清爽，你跟他一块儿去看看。

大帅这腔调、这神态，要是搁在官场里一帮混前程的投机掮客面前，那定能让听者一个个心里都形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可疤瘌眼儿只是个胸无点墨鼠目寸光的小兵痞，哪里能领会个中的深意，喊喊地指着自己的眼睛，为难地说：“可我……，我也不是全活人儿呀。”

大帅坐直身子吼道：“你俩加一块儿，不就全活啦！”

“是！”见大帅发威，俩人灰溜溜地离去……

一直面无表情的夫人，从鼻孔里喷出股粗气，露出一丝轻蔑地尴笑。喃喃道：“无奈冬瓜何，捉着瓠子磨。养一帮窝囊废，原来就为了撒气呀！”

见刘夫人开口了，大帅没皮没脸地往上粘：“嘿嘿，还是丝儿聪颖过人呐，一眼就看透我的心思。”

“哼！没出息！戏台在哪儿呐？”

大帅知道刘夫人惦记戏台，只是拿着架子不肯表露，这会儿见她开口，顿时来了兴致。举着兰花指摆出青衣的身段，指着前方用韵白念道：“相公，抬头这厢看过，可见戏台么？”刘夫人伸长脖子挺直了腰背，顺着大帅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几棵茂密的法国梧桐上方，果然冒出一泓琉璃溢彩的飞檐翘角。稍顷，眼中渐渐溢出一缕柔光，脸上泛起一泓红晕。夫人这久违了的欣喜颜表，大帅可谓洞若观火，兴奋地如同小孩子过年一般，忙令车夫快快前往……。

凭直觉侯富車预感到苟畦凶多吉少，当务之急是设法接近那座石牢，确认一下苟畦是否还活着。他把杨二小姐叫到落地窗前，这里的视线很广，可以观察到外面的动静。他把刚才在阁楼上看到的情况跟她描述一番，并提出大胆设想，要杨二小姐和朱能在远处接应，自己带着小木匠，以装窗户为名，混进石牢。两人正在商量具体的方案，突然，透过客厅落地窗，看见两个兵痞径直朝小洋楼走来。俩人不禁心头一紧定睛细看，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一声，“坏了！”两人同时认出这俩兵痞，就是在光头茶园闹事的独眼龙和疤瘌眼儿。

侯富車和杨儿小姐惊愕地面面相觑，从交换的眼神中，俩人都明白了扈仁介绍他们来这儿的真实目。他们都清醒地意识到，千万不能让朱能犯寸，遂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跑去……。

朱能也用黑布围着鼻子嘴，在小洋楼门外的台阶下筛石灰。独眼龙和疤瘌眼儿神气十足地走到他跟前，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扯朱能的蒙面布。谁知，朱能早有防备，迅疾用手中的竹篾筛子一格挡，顺势将筛子上的石灰，泼向对方。独眼龙和疤瘌眼儿没料到对方出手竟如此敏捷，对突然迎面泼来的石灰粉毫无防备，顿时烧得眼睛剧烈刺痛，呛得剧烈咳嗽狂抓乱扑。

侯富車和杨二小姐赶到门口，已来不及阻拦寸劲大发的朱能，见他还嫌不过瘾，任凭独眼龙和疤瘌眼儿痛苦难耐，抄起洋铲不停地从板车上铲起石灰泼向对方。杨二小姐快速跑到朱能跟前，一把夺过洋铲，喊道：“快！带他到池塘去！”随即抓住独眼龙的手，往池塘方向狂奔。侯富車也同时抓着疤瘌眼儿的手，往鱼池方向跑去。这会儿朱能才意识到自己又惹祸了，也紧随其后追赶而去……。

“曹家花园”内修缮一新的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成群的金鱼在争抢食物，大帅的三太太在一个丫鬟的陪伴下，站在踏步上嬉笑着向池中投鱼食。自三太太失宠后，她就将喜好和柔心寄托在金鱼身上，曹大帅也乐观其成，投其所好地在三太太的小洋楼前建了这个鱼池，其目的是想徒个清静，没曾想却差点要了三太太的性命。

杨二小姐拽着不停咳嗽的独眼龙快步跑到池边，不由分说一把就将他推下池塘。

侯富車随后也拽着疤瘌眼儿跑到池塘边，可两人跑的实在太猛，刹不住脚步，一起扑下池塘。三个大男人扑向池塘，池水掀起一波大浪，冲击到三太太的脚下，掀起的大浪足有一人高。三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浪，吓得失魂落魄，腿脚一软“啊——！”地一声惨叫，栽下池塘。

独眼龙和疤瘌眼儿在池塘中，手舞足蹈地扑腾，大口大口地灌水。侯富車还在不停地往两人脸上泼水，帮他们冲洗脸上的石灰。三太太就像头重脚轻似地，拼命地扑腾，可脸却始终扎在水里，呼救的喊声，完全被池水淹没。

①（大帅对四太太的爱称）

编者按：细腻的景致描写，幽默的对白设计，滑稽的行为举止，深邃的人物内心刻画，戏剧性情节演变，光怪陆离千回百转，在紧张危险的情节里能给您营造出轻松愉悦的阅读享受，就是我的追求，谢谢您阅读，请您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