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93年12月，在连续做了几个月的噩梦之后，姚苌在最后的一次“表演”中身亡。此时，距离他弑君，仅仅过去八年。

一

姚苌，羌族人，少年时期，就展现出聪慧的一面（少聪哲，多权略），早年跟随哥哥姚襄，姚襄被前秦苻氏击杀，姚苌在审时度势之后率众归降。

后来苻坚即位，更是对姚苌宠信有加，关于苻坚这个人，我们日后还会讲，大家只需知道是前秦的皇帝，打了一场有名的败仗——淝水之战。

当初对待姚苌的问题上，众人想一并处死，苻坚力排众议，不仅如此还让姚苌加官进爵。

当然，这也不是苻坚第一次宽厚待人，日后对待其他亡国之主也是如此。

此后的十年，姚苌以其个人出色的军事才华，平叛、伐晋、灭前凉、讨前燕。

如果照此发展下去，我们就会看到以往俗套的剧情，君臣一心，实现大一统。

但历史这个编剧却不想让剧情这么索然无味，甚至还加入了一丝喜剧色彩。

二 

在统一北方后，苻坚的将目光投向了东南。誓师大会上任命姚苌为龙骧将军。

这不是个简单的封号，苻坚的爷爷、爸爸都曾当过龙骧将军，甚至苻坚本人起兵时也是龙骧将军。

可以说苻家三代事业腾飞的象征，古代君王连姓名都要避讳，更别说被视为家族荣誉的封号了。

苻坚不但给了，还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以龙骧将军起家，这个封号还没给过任何人，你要努力啊！”（昔朕以龙骧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

姚苌也是一头雾水：努力？怎么努力？难不成我也以“龙骧”起家？（苻坚是造反起家）

还是一旁的左将军窦冲看不下去了：皇上不要开这种玩笑（王者无戏言，此不祥之征也）

不得不说，老实人一本正经的说话，往往极具喜剧效果。

不仅如此，苻坚甚至在淝水之战前就已经为对手安排了后路：官职、府邸、仆役，一一俱全。

只要对方战败，就可拎包入住，实现无缝对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来）

三

苻坚的确有傲视东南的资本，从哪个角度看，当时的前秦都没有输的理由。

但历史往往会以出乎意料的角度展开。只因东晋有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宰相——谢安。

战争的结果也很简单：八万击败二十万。中国历史因此改变，苻坚本人也国破身死。

并且苻坚凭一己之力，大大丰富了汉语词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由此而来。

两个月后，降将慕容垂反叛，重建后燕，姚苌随苻坚四子苻睿平叛。苻睿贪功心切，兵败被杀，消息传回，苻坚怒斩信使。

平心而论，这本就不是姚苌的责任，以对儿子的了解，平静之后，苻坚也能想明白，但终究没能控制住情绪，酿成大祸。

事已至此，姚苌也只能反了。到此为止，我们看到的是“正常”的君臣关系。

五胡乱华时期，各地方连年征战，谈不拢去别处打工（投奔），甚至自己创业（建国）都很正常。

大家同为游牧民族，文化道德水平也都不高，虽谈不上仁义礼信，但只要手段没那么下作，都还能理解。毕竟没文化不代表没道德。

四

同为降将，同样反叛，慕容垂发誓：终生不过关西（苻坚的领土）。后来也坚守了誓言。反观姚苌，自立为王后，则开始了荒诞且魔幻的表演。

公元385年，在大部分部将自行散去后，苻坚神色自若的迎来了生命的尽头。

新平城内，姚苌看着这个对自己有恩的君王，声音发颤的说道：传国玉玺在哪里？（苌次膺符历，可以为惠）

苻坚用轻蔑的语气说道：你也配？你们羌人在五胡里都排不上号！（五胡次序，无汝羌名）

姚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请陛下将皇位禅让于我。

苻坚则骂道：禅让那是圣贤的事儿，你个反贼，还想和圣贤比？（禅代者，圣贤之事。姚苌叛贼，奈何拟之古人！）

苻坚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保持了帝王的尊严与骄傲。

最终，姚苌无奈将其杀害，为了掩盖弑君的行为，追忆苻坚为“壮烈天王”。这就是小人行为了，你杀都杀了，还不如敢作敢当，倒也不失枭雄本色。

当然这些和后面的行为比起来，简直算是道德操守高尚了。

五

人无耻到极点后，往往会带有喜剧色彩。姚苌登基为帝后，大宴群臣，酒过三巡之际，和大臣闲聊之前做臣子时的事情。

聊完还不忘挖苦道：我们同朝为官，现在我为皇帝，你们却还是大臣，你们就不觉得丢人现眼吗？（诸卿皆与朕北面秦朝，今忽为君臣，得无耻乎！）

大臣赵迁回道：老天都不嫌弃你这个儿子，我们还嫌弃啥？（天不耻以陛下为子，臣等何耻为臣！）

后来，苻坚的族人，苻登起兵伐姚。交战之初，姚苌多有败绩。

无耻之人的想法往往也是异于常人。姚苌竟将这一切归罪于苻坚。他的逻辑也很简单，苻登是你的族人，所以你才是始作俑者。

不去解决问题，而是去解决“提问题”的人，哪怕对方是鬼。于是将苻坚开棺鞭尸，并以藤条包裹重新下葬。

可即使这样，还是打不过怎么办？于是，姚苌想出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并虔诚的笃信这个办法能够打败苻登。

六

由于苻登军中多是苻坚旧部，所以供有苻坚的牌位神像。姚苌认为苻登的军队如此勇猛，一定是受到了神灵的庇护，而他们又打着前秦的旗号，那神灵自然就是苻坚。

你有神灵，我也有，况且我的神灵之前还曾把自己珍视的封号给了我。论交情，我比你强！

于是造像、供奉牌位。准备齐全后，姚苌还煞有其事的对着雕像哭诉，说什么我杀你不得已，那是之前家兄的遗训。我还记得您之前说要我努力（努力造反？）

实际上，姚襄哪有什么遗言。姚苌连鬼都骗！

苻登听说此事后，登高遥向姚苌喊道：你都弑君了，还让人家保佑你？要不要脸？别废话了，赶紧出来受死！（为臣弑君，而立像求福，庸有益乎？何不自出？吾与汝决之。）

可立了神像还是打不过，这就不能怪神灵了，你心都不诚，哪路神仙敢入驻你家军营。

但总的来说，神像还是起作用了，虽然不是在战场上。由于每日祭拜诵经，搞得将士们也是人心惶惶。

你姚苌可以厚着脸皮自己骗自己，可其他人不行啊，没有神像之前，大家还不在乎，可你每天搞得神神叨叨，两军对垒还要祷告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碰到了一群和尚。

日子久了，大家就会相信真的有神灵存在，但由于心中有愧，不能骗自己，就容易打败仗，结果就更加恐惧，以为真的有神灵。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道义，虽然人们不会挂在嘴边，但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

神像不仅没有战场显灵，反而弄得大家人心浮动，姚苌一气之下又把神像斩首，送给了苻登。真反复！真折腾！

姚苌后来每日梦见苻坚前来索命，便命侍卫捉鬼，慌乱间被刺中下体而亡。

连死都这么有戏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