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茶诗、禅诗
茶禅一味,茶引诗兴,禅清诗境。
“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只要读到茶诗,就会和无数寺庙蓦然相逢,眼前许多诗僧飘然而过。
只看标题《大云寺茶诗》、《西塔寺陆羽泉歌》、《资圣寺贲法师晚春茶会》、《谢僧寄茶》、《西山兰若试茶歌》、《九日试雾中僧所赠茶》、《访陆处士羽》、《饮茶歌送郑容》这一串随手拈来的茶诗,就可以看到一派古潭苍苔的寺院风光,远远近近听见僧人烹茶论茶的声音。
在风流洒逸的唐朝,在沉雄峻洁的宋朝,众多的历史文人中,他们多是亦儒亦禅,亦隐亦游,亦茶亦诗。他们有的红尘落落,有的甘愿淡泊出世,高蹈尘外,品茗参禅,吟咏山水,留下一行行高古浑成、淳雅深挚的诗篇。这诗篇中,不仅蕴含山水之逸趣,更深藏禅意之意境。
禅僧说:回头是岸。写道这里,这一篇湿漉漉的冗文也该上岸了。但是,我好像还有话说。
禅诗中有所谓:“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更有“路遇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禅宗的古德还有这样的语句:“两头共斩断,一剑倚天寒”。
借用禅诗中的表达,我最后也想做一个寻剑人,倚持这禅门的慧剑,借它在苍天之间放出的凛凛清光,直指当下时代已经严重影响我们的一些问题,去斩断世间人们的遮蔽和障碍。
问题1:
现在人在媒介中生存,我们小心而努力地将自己织进网中,在网中有了自己的地位。
在电话中,我们与人交谈省却了面对面的接触;在电视中,我们获取了外在世界的讯息,我们感同深受,无须我们亲自参与;在互联网中,我们建立了和外在世界的联系,几乎一切都有媒体帮助我们代做了。
媒介就像我们的手足一样,一旦出了问题,我们便不知所措。媒介给我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但是我们也常常为媒介所左右,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为媒介格式化、间接化。
我们缺少了直接面对实在生活的机会,我们的眼中充满了与自己无涉的人群的图像。
在媒介的作用下,我们与世界的距离拉近了,但又像是推得更远。媒介使我们获得了外在世界更多的信息,但是身体内部感受世界的器官却在钝化。凭借电子媒介我们很容易和他人建立了联系,但是心中常常出现茫然无助之感,虚拟的世界占据了我们的大脑空间,实在的世界更在离我们远去。我们享受越来越多的复制信息,个性化越来越成为一种奢侈。
这里无意宣扬一种反媒介的思想,但谁也不能否认媒介给我们带来的深刻的变化,我们只是对现代社会中存在的迷恋媒介的行为深以为忧,只是想多一些直接,多一些个性,多一些面对青山白云的机会,多一些真正感受人的情意的时刻。
临济宗祖师义玄禅师说道:向外做工夫,总是痴顽汉。
正是在这一点上,禅宗的单纯直接,反媒介的思想在今天仍然有它的生命力。禅宗强调,以自己的灵觉直接触摸世界,他人即地狱,一切媒介之凭在禅宗看来都是不真实的,是人认识世界的障碍,必须清楚,回到自我,回到内心,不假他求才是唯一的出路。
问题2:
我们常常仰望着经典给我们指引,仰望着权威给我们力量,等待着时流的导引者教我们如何生活,心在自己身,灵魂却跑到了别人的田地里去了,结果弄得自家田地荒芜。重重云雾遮蔽着自己灵性的天空。
禅宗以“不立文字”为铁的规范,达摩禅就排出了语言文字在禅中存在的可能性。因为在禅宗看来,一切文字记载的东西都是不真实的。禅宗不是反对文字,它没有和文字结下深仇,禅宗反对的是文字所裹挟的理性。
比如:禅宗将佛门的经典也纳入了其反对的范围之内。这也许毫不奇怪的,因为一切经典都是二手的记载,佛经与佛经的注解不论是出自何等崇高的悟者之手,禅宗都不以它们为依赖。因禅的最终权威是在自心之内。
禅宗有指月的比喻,一切经典等等都是指,而禅宗所要达到的是月,所以应该得月忘指、舍筏登岸。
一首禅诗:“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正是对那些过于依靠知识、依靠外在媒介,向外迂曲求证的做法予以嘲讽。一切迂曲的求证都是可怜无补、费精神,你的所悟所得,就在你的枝头,就在你的心头。
风过长林 于2020年7月3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