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鲁国
晋国煞有介事的态度让鲁昭公很是惶惑,曾多次想要面见晋昭公,但对方都拒而不见。这次的平丘会盟,晋昭公仍然不肯接见,还专门派叔向转述说:“寡君知道没办法跟你好好地处了,因此将于初七日与诸侯结盟,您就不用来了。”
鲁昭公一听这哪儿行啊,急的又是跺脚又是叹气,毕竟这事是季孙干的,自己虽未一国之君,却无法管控卿大夫,伐国得土自己得不了一点便宜,可对外却总要自己背锅,真真的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如今晋国要讨问自己的罪,该如何向晋国解说呢?
倒是子服湫(惠伯)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回道:“你们的意思,我们知道了。贵国不问是非,偏听偏信蛮夷的控诉,却不听兄弟之国的解说,丢弃周公的后代,要怎么做,也只能随你们去了。”
这话子服湫还真敢说,这让叔向也大吃一惊,心想究竟是谁给他的底气,让他竟然可以对此毫不在乎呢?莫非是他们真的跟齐国相好了?于是又正色道:“此行寡君带了装载甲士的战车四千乘,就算是无道之君,也足以震慑天下了,更何况我们还是符合道义的,又有谁能够阻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干瘦的牛也能把小猪压死。若是晋国凭借自己的武力,征召诸侯的军队,在加上邾、莒、杞、鄫的愤怒,利用你们内部南蒯、子仲的忧虑,讨伐你们鲁国,必定无往而不利,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吧。”
叔向也承认晋国的衰弱,但是即便是衰弱后的晋国,对付区区鲁国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也是鲁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面对如此的威胁,鲁昭公也只好向晋国认怂,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满足了晋国人的虚荣,但却不敢去参加盟会了。
子服湫离间晋卿
平丘会盟的主题是讨论鲁国擅自攻取莒国土地的事情,但又不允许鲁昭公参加会盟,就等于是根本不给他们申辩的机会。会盟刚一结束,晋国人就抓捕了鲁国执政季孙意如。鲁昭公有意跟随季孙到晋国去,但刚走到黄河岸边就被士弥牟(士景伯)给拦回去了。好在这次是因为中行吴认为晋人抓了鲁国的卿,如果再会见鲁国的君有碍观瞻,也就不必太难为情了。
跟随季孙住在晋国的子服湫并没有坐以待毙,而使沿用鲁昭公之前的做法,继续挑唆晋卿之间的关系。他找到中行吴请求其为季孙说情,在正式的会晤中他指出:“鲁国在晋国的眼里,为什么还比不上夷狄的小国呢?鲁国是兄弟之国,且土地广博,侍奉晋国勤勤恳恳从来不敢有半点闪失。如果为了夷狄而抛弃兄弟,迫使他们投入到齐楚的怀抱,对晋国有什么好处?亲近亲者,扶助大国,奖赏贡赋者,惩罚不尽义务的,这才是盟主的态度。俗话说臣一主二,狡兔三窟,我们又不是没有可以依靠的国家,您再考虑一下。”
子产曾说过晋国政由多门,各家族之间互相制衡,他韩起想做的事情,要让其他家族来阻拦,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范鞅是鲁国的保护人,而中行氏又是范氏的盟友,他们都着意保护自己在鲁国的盟友。中行吴受子服湫之托,也乐于忠人之事,他很不客气地指责韩起说:“楚国伐灭陈、蔡,我们不能救援,却在自己的窝里横,为了夷狄而抓捕亲戚,有你这样做事情的吗?”
韩起不敢违逆范鞅,更不敢与战功卓著的中行吴对抗,作为堂堂执政,挨了下属一顿骂之后还不敢回嘴,只好同意释放季孙。但这子服惠伯算是揪住了晋国的七寸,听说韩起松口,反而不依不饶起来。等韩起派人去释放季孙的时候,子服湫傲慢地说道:“寡君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真心诚意地来参加诸侯会盟,谁知道有人会把他的卿给抓起来,希望你们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有罪,鲁人不忌惮死生,愿意以死抵罪。可如果没有罪,你们在盟会上大张旗鼓地抓人,却又这样避开诸侯悄悄地放人,恐怕是在逃避责任吧?若是不在盟会上公开赦免季孙,俺老孙还就不走了!”
韩起还真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难缠的主,本想大事化小,结果还给你脸了,顿时火气就腾腾腾地往上冒。但我们知道,韩起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鲁国人都以为韩起懦弱,韩起也从不辩解。他找到叔向寻求解决之道,叔向说这事儿好办,你交给叔鱼(羊舌鲋)就不用管了。
羊舌鲋智劝季孙
当年范匄驱逐栾盈的时候,羊舌氏一家受到牵连,老大伯华、老二叔向被关进了大牢,老四叔熊、老五叔罴都被当场诛杀,只有老三叔鱼,也即羊舌鲋出逃鲁国,受到了季孙氏的保护。
因此当羊舌鲋见到季孙后,就开始演上了苦情戏,他拉着季孙意如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当年鲋得罪了国君,为了逃避惩罚逃到鲁国,多亏了您父亲对我施于援手,否则我当时就会流落街头了。正是因为有您父亲四处奔走,我这把老骨头才能够安然归国,季孙氏可以说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啊。鲋虽然不才,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必然会为您尽心竭力以报当年之恩。”
做完了铺垫,羊舌鲋擦了一把眼泪,接着煽情地说道:“听说因为您不愿回去,他们正准备在西河修造一所房子,将您安置在那里,若是您就此终老西河,我还如何报答你父亲当年的再造之恩呢?”
季孙意如最怕的就是这个,毕竟他是一国执政,如果长期滞留在外,万一国内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不是要面子能找补回来的。特别是在南蒯据费邑叛变的当口——之前叔向辞退鲁昭公时也提到了这一点——他更是不得不忧心国内的局势。于是还没等羊舌鲋说完,就赶紧打包了行李回国了。
子服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叫个气啊,他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猪队友。他一边生着晋国人的气,一边也对季孙意如一通诅咒,真就学起了孙大圣撒泼打滚的本事,非要等着他们以礼相送。
韩起对鲁国的弹压,再次因为他人的干涉而告失败,使得鲁国的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待鲁国平定了南蒯的叛乱,鲁昭公再次前往晋国,却不料被晋国扣押了。这一次被扣留了半年多的时间,直到次年夏才将其释放回国。其中具体的细节我们不得而知了,在鲁昭公回国后不久,在位仅六年的晋昭公就去世了。此后有几年里,晋国也不再追究鲁国侵吞小国的事情,鲁国也承诺不再侵逼小国,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让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