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要出去打工了,春花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长这么大,她还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小的村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工厂里的活计自己能不能干好?听说在有些工厂里连拉屎拉尿都要请假,这.....自己能适应吗?
姥姥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也最心疼自己的女儿,见春花愁眉不展的样子,姥姥说:“春花,人要学会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另外,要记住一句话:'人挪活,树挪死',不管做什么,只要肯动脑筋肯想用力气,就能做好。”
春花点了点头,说:“我什么都不怕,琴琴有你老人家照顾,比在我自己身边还好,我就是不放心王大宝。”
姥姥伸出一根手指在春花脑门子上点了一下,点得春花差点倒下,姥姥说:“他一个大男人,自己立不起来,怪谁哩!人这一辈子,谁能一辈子顺顺当当的?还不是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他要是自己一个人,随便他怎么着,作践的只是自己;可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子,咋还能这幅怂样?你有心担心他,倒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你要记得,要好好的,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上回似的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还要琴琴小孩子来找我老人家。懂吗? 你为了他王大宝、为了自己的小家累坏了身体,王大宝能照顾你?他能给你买药看病呢还是能端茶倒水地伺候你?别再傻了!”
“妈!”
“妈说话不好听,你受不了了?春花,你不能太纵着王大宝,他是个男人,他得学会承担自己的责任!你得多想想琴琴,只有她才是那个需要依靠你照顾的人!”姥姥说着,眼眶红了。
“妈。”春花哽咽了,“我明白了。”
王大宝最终决定和春花一起出去打工。临行前,老丈人李伟良请王大宝喝了一顿酒,这顿酒就他们两个人,把春花和姥姥统统赶到外面不让出面。整整两个多小时,两个人悄没声儿地,让春花和姥姥心里纳闷。等到房门打开,难得王大宝没有喝醉,还和老丈人一起下地去锄了两趟地。
晚上回到家,春花问王大宝:“我爸和你说了些什么?”
王大宝在屋里一圈一圈地兜圈子,眼睛在这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细细打量,慢悠悠地说:“让我在外面好好干,别担心家里,爸会给咱们照顾的。”
“这我还不知道,”春花说:“我说,为什么不让我妈和我听你们讲话?我爸到底说了啥?”
王大宝说:“你猜?不是我不给你说,是你爸不让我说给你听。”
春花撇嘴:“我爸最喜欢搞神神道道的。当我小孩子呢,我才不想听他说了什么。”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行李,数了数身边的钱——李良伟借给他们的,一共500块钱,有零有整。他们把钱分成了几份,每人身上都带一点,再分别藏在行李和贴身的衣袋里。
这天晚上,夫妻俩都有点睡不着觉。下半夜,春花好歹是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王大宝却还在在床上翻烧饼似的翻,从窗户里透进了淡白色的光,天快亮了。王大宝干脆不睡了,翻身坐起,他在这小小的房子里逡巡。这房子实在太简陋,门窗都做得粗糙,四面都透风。这两年,村里人家陆续建起了气派的砖瓦房,他们家原本也想盖新房子的,那几年,每逢年底,爹娘最喜欢计算还有多久才能攒够买材料的钱。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爹和娘相继得病,为了看病,家里多老底全都花光了不说,还借了那么多钱。最终,人没了,钱没了,还在身上压了一座大山。这么多钱啊,何年何月才能还上啊?王大宝看着熟睡的春花,几丝愧疚浮上心头。出去以后,好好工作吧!王大宝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