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给琴琴开电风扇，拿苹果吃，拿糕点吃，琴琴吃着东西，喝着好喝的饮料，小脸渐渐露出笑容。姥姥问妈妈的时候，琴琴说：“妈妈生病了，姥姥你快去看妈妈。”姥姥沉下脸，转身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姥姥提着一个大包裹带着琴琴走到了大路上。

姥姥的脚步越走越快，琴琴都快跟不上了。但是琴琴一声不吭地跟着，小腿迈得飞快，小脸上的汗水像小河一样淌下来。

终于到家了。琴琴隔老远就喊：“妈妈，姥姥来了！”姥姥直接走进屋子，只见王春花仰面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嘴唇干裂，两个眼睛水汪汪红通通有气无力地半睁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姥姥走到床前，伸手在春花额头上一摸，只觉烫手，立刻收回了手，转身吩咐琴琴：“去找你爸回来。”

琴琴去找爸爸，该去哪里找呢？琴琴沿着村里的大路走，一遍一遍喊：“爸爸，爸爸！”在屋后大树下乘凉的王大娘告诉琴琴：“你爸爸往小卖铺去了。”琴琴走到小卖铺，门口的大黄狗轻轻地朝她叫了两声，琴琴站在门外喊：“爸爸！爸爸！快回家！姥姥来了！”

王铁柱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说：“琴琴，你爸爸在后面大树下哩，喝多了，正睡觉哩！”

琴琴喊：“爷爷，帮我叫爸爸回家。妈妈生病了。”

王铁柱带着琴琴穿过店铺，走到屋后，果然，王大宝四仰八叉地躺在大柳树下睡着呢，嘴巴大张着，鼾声随着呼吸一会高一会低。琴琴上去推了推王铁柱：“爸爸，快回家。”

王铁柱略微动了动手脚，根本醒不来。琴琴转头看向王铁柱，王铁柱皱了眉头，说：“我帮你去叫村里的医生吧。你先回家照顾妈妈。你爸爸我也回早点叫醒的。”

“哦！”琴琴转身就走。王铁柱从柜台里拿了一块糖塞给她，真是看不下去啊，让这么小的娃娃在大毒日头底下跑来跑去。

村里的医生也姓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了，这个村里的王姓人家其实都是一个老祖宗留下的根，大家都是亲戚。王医生一走进家门就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这现在社会，哪里还有人家穷成这个样子呀？三间土坯房欲倒不倒，屋里一张桌子两条长凳，除此别无他物。王大宝从前看着也还好的一个小伙子，这几年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

里屋，姥姥迎了出来，带着王医生走到窗前，王医生搭脉，翻眼皮，叫王春花伸出舌头看了看，说了声：“中暑了，吃点药，好好休息，不要紧。”从随身带的小药箱里拿出一点药给姥姥：“先给她喝了这个药，多喝点水，想办法让屋里里凉快点。等会我再送点药过来。再一个，病人营养不良，给她弄点有营养的补补。姑娘还年轻呢，要养好身体呀！”

王医生走了，姥姥给王春花吃了药，坐在床头给春花扇扇子，一边拿手不停抹眼泪。琴琴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姥姥，小声说：“姥姥，姥姥别哭了。”姥姥拉过琴琴的小手“琴琴，跟妈妈一起到姥姥家去住好不好？”

琴琴点点头：“好！”姥姥家的房子宽敞明亮，还有电风扇，还有许多好吃的，姥姥和姥爷会讲许多故事，琴琴最喜欢到姥姥家里去玩了。

姥姥说：“再也不能让你们两个受这样的苦了。”

琴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家是村上最穷的人家，妈妈总是在田里干活，爸爸总是喝醉酒睡大觉，琴琴总是吃不饱饭，村里的小伙伴都有新衣服穿，琴琴却只能穿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王医生果然又拿了一些药过来，一一交代了各种药的吃法，又叮嘱了许多话才走了。姥姥给妈妈吃了药，妈妈似乎好了一些。姥姥让琴琴继续给妈妈扇扇子，自己去厨房做饭。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姥姥只好淘米煮一锅粥，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拿出几个鸡蛋煮了。

姥姥做好饭，天色也黑了下来，姥姥要开灯，找来找去只有厨房里一个小灯泡能打开，卧室里的灯泡坏了好久没有钱买新的。“唉！”姥姥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女儿，暗自想是自己把女儿教坏了，一味教她要勤劳要俭省要体贴要……却从来没有教过她也要好好爱自己、要有底线、该硬气的时候要硬气，只盼着这个女婿还能有救，如若真的改不了了，那，也只能看女儿自己的意思了。人啊，一辈子过得怎么样，归根结底还是看命啊！

门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姥姥大声喊：“王大宝，是你吗？”

“哎！是我。”王大宝腆着脸走进屋，叫了一声妈，赶紧溜到里间装作看春花的样子。

“大宝，吃晚饭了吗？来吃饭吧！”姥姥和颜悦色道。王大宝说自己不饿，让姥姥先吃。“呵呵。”姥姥笑了，“大宝，和你商量个事情。”

王大宝疑惑道：“妈，有什么事你老人家尽管说。”

姥姥说：“王大夫说春花的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又加上这次中暑生病，需要好好修养补充营养。我看你这家里什么都没有，看来也没有什么能够给春花补身子的，这样吧，让春花到我家里去住几天，我杀几只老母鸡给她补补身子。琴琴还小，离不开妈妈，我也一并带过去。明天一早，趁天气凉快的时候我们就走。”

“妈。”王大宝走到外间，急赤白脸地说：“不用，春花在家里就很好，明天我上集去买肉、买鱼，给春花补。一定把春花养得壮壮的。”

“哼！”姥姥说：“你有钱吗？你用什么去买肉给春花吃？只怕买了肉你自己先吃个够吧？”

王大宝梗着脖子：“春花的身子没问题的，王大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瞎说呢！你别信他。不信，你看，春花现在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吗？”

“要不是吃了王大夫的药，能好吗？”姥姥提高了音量，“要不是琴琴找了我来照顾着，能好吗？”

“不就是一点小病吗？至于这样吗？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王大宝满不在乎地说。

“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春花这是中暑了！严重中暑了！会死人的！我怎么把我的春花嫁给你这样的没良心的啊！”姥姥忍不住哭诉起来。

“哎你怎么这样？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怎么你 呢？”王大宝一脸嫌弃地说，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鸡蛋吃。

“怎么了？”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响起。

王大宝只好把刚到手的鸡蛋揣进裤兜里，笑着说：“爸，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琴琴来找姥姥，说春花生病了？”李良伟一边说一边走进屋，“老婆子，哭什么？春花呢？我看看春花。”

“姥爷！”琴琴从里屋跑出来，拉着姥爷的手往里面走。姥爷最疼爱琴琴了，每次见面都会给琴琴买好吃的糖果。“爸。你也来了。”春花勉励抬了抬身子想要坐起来。

“躺着吧，别动。”屋里黑咕隆咚的，李良伟掏出打火机点着火，仔细地打量着春花，“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爸，我不小心，中暑了。现在已经好多了。”春花小声道 。

“好，好，好了就好。”李良伟点着头，转身去了。

王大宝对着丈母娘还能胡搅蛮缠瞎说八道，对着老丈人却没了那股劲儿，低头走到一边儿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