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海浪裹挟着咸涩的风,沙滩上回荡着孩童清脆的笑声。三岁的妹妹追逐着浪花嬉闹,八九岁的姐姐正弯腰拾贝。突然一声惊叫撕裂黄昏的宁静——幼小的身躯被暗流卷倒,海水瞬间淹没那张稚嫩的脸。
姐姐惊恐的呼救终于唤来远处玩手机的家长。浑身湿透的妹妹被拎上岸时,这场意外却演变成更残酷的暴风雨。父母的巴掌裹挟着咒骂砸向颤抖的脊背:「你怎么看的孩子!」「谁让你带她下水!」亲戚们围成审判圈,将八岁的灵魂钉在耻辱柱上。那个本该被拥抱的小小身躯僵立着,瞳孔里倒映着成人世界狰狞的嘴脸。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十岁的我隔着时空,与二十年前那个同样八岁的自己相遇。
那天老宅的穿堂风里浮动着菠萝甜香,三岁的表妹踮脚扒着桌沿。我小心掰下最软嫩的果芯递过去,却看见她突然涨红的小脸。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姑姑的指甲几乎戳破我额头:「你要害死妹妹吗!」满地狼藉的果肉上,我蜷缩成被唾沫淹没的罪人。
此刻海风卷来咸湿的泪。我颤抖着拨通父亲的电话,童年的幽灵在声嘶力竭中显形:「你们在哪里啊!那个被按头认罪的孩子在等你们来拥抱啊!」听筒里粗重的呼吸与海浪声共振,二十年的委屈化作岩浆喷涌:「我要砍死她们的狗!我要把她们...」
忽然有温热的泪水划过脖颈。手机跌落沙滩的瞬间,我听见八岁的自己正在嚎哭,而三十岁的我张开双臂接住了那个破碎的小孩。潮水漫过脚踝,将暴戾的誓言冲成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