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抢救室泛着冷白的光,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撕开寂静。我攥着听诊器为患者听诊,看着护士慌乱地去拿心电图机,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攥着汇款单奔跑的自己 —— 那时的我,也是这样跌跌撞撞,生怕慢一步就凑不够孩子的学费。消毒水味道渗进每一道皱纹,白大褂口袋里的降压药随着走动轻轻碰撞,混着手机震动的嗡鸣。
刚才换班时瞥到儿子的微信头像,心里不免酸楚。我摸出储物柜里的凉馒头,咬下第一口时,急诊科又推进来个醉酒的年轻人,家属哭喊着 "医生救救他",声音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碎成尖锐的回响。值班室的旧沙发硌得背疼,抽屉里压着我还信用卡的时间备忘录……。
路过抢救室,看见年轻女孩攥着患者的手喊 "爸爸"。恍惚间回到孩子小时候,发烧哭闹着要我抱的夜晚。此刻急诊室外的走廊空荡寂静,只有自动购物机幽蓝的光,照着我斑白的鬓角和泛着裂口的指甲。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在值班室换下浸透汗水的工作服。镜中人眼底的青黑比昨夜更深,手机弹出房贷扣款成功的短信,余额栏的数字让手指微微发颤。推开通往医院二栋的铁门,梧桐叶落在肩头,突然想起上周给家人打电话,听到匆忙挂断前还叮嘱 "没事别总发消息",这些年总以各种理由搪塞。
站在医院走道边,看着晨跑的老人相互搀扶经过,忽然觉得自己像急诊室那盏永不熄灭的白炽灯 —— 照亮了无数陌生人的生命,却照不亮自己的归途。药盒里的安眠药还剩最后两粒,口袋里的上疼贴又用完了,可房贷还有数年才还清,信用卡的数字依然触目惊心。我不知道还要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当某天倒在值班岗位上时,会不会有人为我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