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兴化市陈堡镇蔡堡村(也称蔡家堡)是里下河苏中地区非常出名的“九寺十八堡”之一,据说: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为防止张士诚部将及其他反朱力量的重新崛起,在家乡(也是张士诚家乡)周边建堡设军。其时,以聚居地大姓为名,设堡的村庄有十八个之多(由此在泰州北部、兴化南部有“九寺十八堡”之说)。家乡的村落大多以姓氏而称,它是我们先民从苏州阊门被朱元璋所逐移民里下河逐水而住,或狩猎或打渔或垦荒,所以在家乡周边才有陆家庄子、尚家庄、何家舍、王官庄、胡官庄等不胜枚举的小庄名。可不知何故作为大庄子的蔡家堡却没有一个姓蔡的人家,是不是因反朱而遭灭门今己无从查考。
今年过年前回老家是我离开家乡后在老家住的时间最长的一次。蔡家堡是我从小生活长大的村庄,十多岁时我即离家外出上学、工作、参军到落户在外己40多年,期间虽也时常回来,但仿佛自己都是一个匆匆过客,从没有来得及细细打量家乡。自父亲走后,这两年在庄上老宅住的时间长些,庄里庄外所看所听的事也多了,特别读了儿时老师张永法写的《蔡家堡大庄子》让我又回到了儿时的记忆里,有了更多的所思所想。
在老家这些天闲聊家乡的新鲜事,踱步村巷,徜徉村庄,沿河漫步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庄东头的通界河边,在庄西头还有一条渭水河,庄东庄西的这两条较大的河流是我们庄通往外界的必经河流。我家是处在庄东头的新生大队(原蔡家堡有幸福、新生、裕民、联合四个大队)与茅山、边城两公社相连,这条通界河也自然成为陈堡公社的分界河了,站在儿时通界河河岸西侧的打靶场,这个位置当时应该是我们周庄区所属四个公社的最高点。站上打靶场的制高点又撩起了我尘封多年的记忆, 1975年的那个寒冬腊月里,作为大队支书的父亲带领乡亲们冒严寒,战风雪挑挖通界河堆建打靶场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通界河位于里下河南部,南起边城公社的界沟,北经茅山南朱庄出蚌蜓河沈伦段。兴泰界河以南河型较好,出茅山河,沟通卤汀河和泰东河,是圩南地区重要引排河道之一。本来通界河是一条自然河道,南北两段河线顺直,但位于我们新生大队附近有两处较大弯道,河道浅窄,阻水严重。1975年兴化县水系规划调整,决定把通界河列为县级河道规划。于11月组织周庄区所属周庄、陈堡、茅山、边城4个公社2000余名民工,总投资18万元,在原边城公社东浒大队至茅山公社何家大队段(陈堡公社新生大队处于他们中间位置),为避开原来的两处较大弯道,平地开挖新河2公里,所挖余土堆积在新生大队河岸上新建周庄区打靶场。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年代每年冬闲时父亲都要带领乡亲们兴修水利,开挖河道,记得七十年代中期,父亲负责陈堡民工营,带领民工开挖唐港河,十岁左右的我曾第一次步行20余里,走出我们陈堡公社,来到父亲所在的茅山唐港河工地,并在工地草棚里吃住了几天。最近从老宅中翻找到的父亲过去的奖状等物品中得知,父亲还曾参与六十年代的盐城大丰的斗龙港水利工程,扬州江都水利建设工程,七十年代的泰州兴化的通界河、渭水河、唐港河等较大水利工程建设。从前,我们里下河圩南地区的主要以船作为出行交通工具,从小我就对家乡的河流较为关注,家乡小河的记忆一直让我难忘,我们从小就是无师自通的“混江龙”或“浪里白条”,可惜我参军没在海军,而是到了陆军。让我最为痛心的是儿时庄中心本没有河的,怎么后来就多了条穿越小学校东西方向的小河,让整个村庄现实与我儿时的记忆面目全非了。在我的记忆中,小学五年我们是在位于庄中间的庙宇里度过的,那时小学校是在一座有大殿、中殿和前殿的关帝庙里,小学校应该是全庄子及周边最雄伟的建筑群了,不知何故离开家乡不久,小学校的关帝庙竟因开挖新河而被拆毁,八十年代庄中间开挖了一条老家人常说的不成型的四不象的河流,本古意悠悠,小桥流水,河流环绕,青砖铺就小巷的蔡家堡,如今因开挖的河流毁断了庄中主路,堵断了原穿入村庄成S型的水系,让我们现在进庄如同迷宫一般,我常思村巷悠悠,儿时村中交叉连接青砖立铺的小巷,本如同老人身上密布凸显的青筋,就象在外游子熟悉的父亲手上腿上鼓起的筋脉,而今已让我们这些在外游子回家,如同陌生人进村,转弯抹角,七拐八拐,步入迷魂阵似的,走着走着就迷糊了,常常有种走不出村找不着家的感觉。年前,还真让我出了个洋相,从北京来了位战友杨让我带他到我庄的战友曹家去看他父母,本是同一个庄的战友曹家因新开的河,新建了桥,还真让迷路带错了,找不着曹家了,问了庄里人,在别人带领才找到曹家。
在家乡的这些天我一直寻思着张老师在文中所述的儿时记忆:蔡家堡和水乡其他的村庄一样,四面环水,过去无船出不了庄。出庄要过河,过河要渡船,有的渡船有渡工,有的渡船没渡工。没渡工的渡船两头各系着一条与河面一样宽的草索,要过河的人自己拽草索上船,再拽草索渡到河对岸。这些今天都成了可想而不可见的童话,常听人说与庄中心新开了一条河走了风水有关,本来方圆十八里富足美好,小桥流水的村庄,多年的新农村建设竞没什么变化,落难成兴化仍至泰州的后进村……。
正如张老师在《蔡家堡大庄子》里所写:“怀旧不是老年人的专利,年纪不大的人也怀旧。我的学生几十后回乡搞聚会,回到母校一看老校舍都改造得差不多了,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染着淡淡忧愁的失落感。为什么?他们找不到当年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痕迹,许多值得记忆、值得缅怀的东西,失去了可以触发和寄托的主体。
汇总这些天,与老家同学,战友聚会,在堂哥麻将档里听的、谈的最多的还是家乡的小学校、小河、小路……,其实,如今张老师所写的:环绕着庄子四周和蜿蜒庄中间的小河,以及小河上的砖木桥都已物非人是。上网一搜,庄中心拆庙移校新开的那条河,早已成了村庄最大的龙须沟,庄上的其它河流及桥,要么被人为占用建房,要么填平种菜或变路,原来清澈见底的河流已发黑、发臭,河里的小鱼小虾早已难逃一劫。特别是老师在文中所述的我家旁的“罗家桥”,“桥平水浅,游鱼跳虾,历历在目”的场景,早已被大门前的臭水沟所替代,看着门前的这条臭水沟,让我彻底无语了,如今的村巷空空悠悠,寂静,淡定下来的都是我们的长辈了,60以后的人基本都不在村里工作生活了。
不过,今年回老家我还是看到了希望。与我拖尘长大的小学同学徐长龙,为了重拾水乡记忆,还原农耕文化,上世纪90年代初,已在央视电视剧制作中心任置景师的他,回乡创业,专门从事兴化木质水车的恢复、研发、制作和传承工作。经过多年的不断努力实验,徐长龙终于复原了我们儿时六布棚的风动水车等。如今,徐长龙已成为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兴化水车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江苏省乡土人才“三带”名人。《黄河水车》等多部作品获得国家、省、市奖项。去年,在同学们的建议下徐长龙在庄中塘家头开了家水上农家船宴,如今我们不离庄也可以进行同学、战友等聚会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不管家乡如何变化,今年你有没有回家过年,如果你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家乡没有城市繁华,却有熟悉的味道和满满的爱,家乡蔡家堡是你我永远的避风港和童年所有的回忆。
2024年2月10日 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