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诗,散文诗更加不受形式的束缚,以实现自由的表达。这也是一种更为现代的形式,用以描绘现代生活再合适不过。就像波德莱尔在《异邦人》提到自己喜欢「浮云」,这个意象在他的诗作中也经常出现,变幻不居的云,正如流动的现代生活,在诗人笔下呈现出瞬时之美。
终日游荡在巴黎的波德莱尔,将他所见的种种人物与生活记录下来。当时的巴黎正在进行一场规模庞大的市政改造,带来了宽阔的林荫大道、崭新的公共建筑,同时也带来了永远在流动的人群。这些人群里既有新兴的资产者,也有从阴暗角落里冒出来的小人物。波德莱尔没有描摹光鲜亮丽的新城市,而是对这些边缘人物非常感兴趣。大抵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边缘人物,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却对他们的价值观嗤之以鼻,在偌大的城市中漂泊不定,和妓女们厮混在一起。
绝望的老太婆、年老的寡妇、孤独的卖艺人、渴望咖啡馆的穷人......这是波德莱尔眼中的人群,他敏锐地捕捉到他们在城市中的无所适从,同情他们,同时又欣赏他们承受命运的坚强。这就是波德莱尔所谓「现代生活的英雄」。他厌恶资产者华丽表面下的虚伪与空虚,只有这些藏在城市阴暗面中的人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与活力。
如果有什么他们不屑光顾的地方,那就是富人们的寻欢作乐之处。那种空虚之中的喧闹,对他们毫无吸引力。相反,他们觉得能吸引他们,使他们无法抗拒的,却是一切弱者、没落者、伤心者和孤苦无依者。
这种身处人群中的敏感是诗人所特有的。在《群众》一篇中,波德莱尔提到了孤独,这意味着一种疏离,他可以既融入人群,又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人群,孤独,对于勤勉而多产的诗人,是两个相等而可以对调的字眼。不懂得把自己的孤独跟群众结合的人,也不会懂得在忙碌的群众之中保持自己的孤独。
诗人享受着这种无比的特权,他可以随意保持自己的本色或化为他人。他可以随心所欲,附在任何人的身上,像那些寻求肉体的游魂一样。只有对于他,到处都是虚席以待的;如果有什么似乎向他关闭着的去处,这是因为在他看来,那里不值得费神光顾。
其实这种感受在今日都市生活中也很常见,许多人咂摸着自己的孤独,与他人保持着一种观察的距离。只不过波德莱尔,从自己的家庭关系中叛逃出来,将一种反叛的孤独推到极致,铸成了《巴黎的忧郁》。而我们更多感受到的乃是一种置身事外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