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天风姤
大师想道:“这附近的佛寺与道观,我都已经去过多次了。冶春园中的道观面积不大,几位道士我都见过,却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一位。”又探出他是武当气场,顿生好奇,想他千里迢迢的来挂单,究竟是为的什么?便跟踪他,走进道观。
那道士走入后排的一间丹房中,便闭了门。大师运起内力,向里传音道:“感谢相助,特来拜山!”楼玄德急忙来开了门。二人相互通了姓名,楼玄德叹道:“原来你就是周神松,今日得见,幸会之至。”其实他早已跟踪过大师,将他的相貌记在心里了。大师道:“我的一点小事,竟然劳动道长替我出手,我深感不安。我有一点小小的疑惑,还请道长解惑——”楼玄德不待大师说完,慷慨地说道:“我和你未曾谋面,却可以同仇。我是武当弟子,和本地璩氏家族乃是旧交,这回经过扬州,去璩家拜会,才知道璩望舒已经和你结成道侣了。望舒贤妹钟灵毓秀,一向眼光甚高,必定是你功力高深,才获得了她的芳心。有这层关系在,我今日如何能不出手呢!更何况,我有几分医技,许多官员都受过我的恩惠,我揍了这伙人,一点后患也没有,只是白揍!”二人相谈甚欢,楼玄德又问这伙人的由来,大师先说了梁家四兄弟的背景,又道:“我在高中毕业前,得了市三好学生的荣誉,梁威想夺去我的市三好给他亲戚用,被我识破奸计,没有得逞,从此结了仇。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矛盾加剧,所以梁家才来找我的麻烦。据我在徐州读书的几位同学听说,梁家此举是想让我产生畏惧,在徐州范围之外找工作,我若在家里搞事业,他们就分外没面子。我若回乡,可能和梁威成为同事,所以梁威从心里惧怕。”楼玄德试探道:“你愿意将工作定在家乡,还是留在扬州?”大师道:“我是修道之人,需要省出大量空闲时间练功,扬州若有岗位给我,定然工作量大,这不合我意,回家工作才便于修行。”楼玄德叹道:“你是真正的修道之人!你放心,我和扬州市团委有几分关系,明天我会和团委孙书记一起去学校,表扬你的贡献,趁便粉碎梁家人对你的诬陷。”大师道:“这真的可以?”楼玄德道:“你我都是修真人士,你不必见外。不瞒你说,贫道还有一点点政府兼职,我只恨自己官职低微,能够帮你的太少。”大师一再感谢。
大师回到住处,问起璩望舒,道:“武当派的楼玄德自称和你们家有旧,你可记得这个人?”璩望舒道:“我听到过‘楼玄德’这个名字,他是一个政治道人,京城里的神医,但他和我们家并没有什么交情。他在接近你,和你套近乎,只怕是因为你的金丹与众不同。”大师道:“是啊,我练成的金丹是无上金丹,并非一般的金丹。这颗金丹不是刻意练出来的,而是在茫然无觉中自动生成。楼玄德的道基,恐怕还是在俗人之列,我对于他没有任何借鉴意义,他空好奇罢了。”璩望舒道:“我有一种担心,他会把你撮弄到政治漩涡中去,你还是远离他较好。”说得大师心中泛起忧愁,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出手相助的楼玄德,又怕他另有所谋。如今和梁家一番恶斗,只能先顾眼下,接受神医的帮助。
大师却未想到,楼玄德之所以助他,是怕他留在扬州。他的一身罡气过于逆天,威胁到了贵人的安全,此时的楼玄德费劲心机,要把大师移出扬州。
话说次日,系主任谢文郁接到市团委孙书记的电话,说要来访,有一点工作安排,等见了面再说。谢文郁叹道:“以孙书记的地位,不应当和我对接,这其中有点儿蹊跷。”不多时孙书记带领数人来到,进了会议室坐定,谢文郁原来认得市团委一行人,却独见到一张陌生面孔。那人穿中山装,长头发留成民国式样,在众人中分外醒目。谢文郁问孙书记道:“这位是第一次见到,烦请介绍。”孙道:“这是楼玄德委员,在民宗委任职。现在全国上下学习孟凡椮,团的教育任务也涉及到了民族方面,楼委员特从北京赶来,为我们指导工作。”谢文郁在心里暗暗称奇,孙书记又道:“咱们扬州大学中文系出了一个特殊人才,名叫周神松,他是市委重视的人,特来表彰。”谢文郁道:“这名学生很有才华,也很有思想。”孙书记道:“在上个月的万人太极拳活动中,周神松表现突出,他不但太极拳打得好,而且勇于提建议,他提议请亚运会冠军高佳敏来执教,受到了上级的肯定,请来了高佳敏,鼓舞了士气,提高了万人太极拳的水平和观赏性,为我们扬州的荣誉加上了一个大大的筹码。为此,市团委决定授予周神松同学模范团员。”谢文郁想提起周神松被家乡一伙人举报的事,一转念又忍住了,此时略过不提才是最明智的。
孙书记又转身对身边人道:“你们去各处参观一阵,我和谢主任单独交流一下。”此时会议室里只有谢文郁、孙书记、楼玄德三人。孙书记笑道:“谢主任,不瞒你说,我来之前,听到周神松被家乡的一些人纠缠了,作为团委书记,此行我来表明市团委的态度。”谢文郁道:“这对周神松来说真是超规格的支持。他没有可处分的地方,但他给学校带来了麻烦。他的思维方式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就这个问题,给予一定的批评,另外该表扬的表扬。”楼玄德插言道:“谢主任可知道,周神松的家族是修仙的,和扬州本地的璩家一样,且周神松已经被璩家看中,定为未来女婿,周神松和璩望舒,郎才女貌,成就了一段佳话。我身为民宗委和政协委员,对周神松很关注,希望他成长,再多一点政治热情,现在他还躲在象牙塔里面,想当诗人。”谢文郁来了兴致,道:“如此说来,这周神松在扬州有很好的地缘关系了?”楼玄德道:“正是为此,我才来对周神松表示支持。扬州地界,有好多要人、名人已经认可了周神松,我一个宗教人士,比他们少了些顾忌,受他们所托,来为周神松说话。”谢文郁道:“原来如此,学校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你们不用替周神松担心了,他那张嘴很利,为自己辩护赛得过律师。我原来不理解他,正要批评他偷懒和偏科,不喜欢的功课都是六十分,你们知道,大学教师给学生打分数有五分的照顾权限,得六十分的都是本来不及格的。知道他来自修仙家族,我便理解他了。”
稍后,传来了周神松,孙书记当面勉励,帮他备案。大师问系主任道:“我的档案可已经看过?”系主任道:“档案无假,张旬等人属于诬告。但你要注意不要激化矛盾,毕竟你还没有毕业,正处于一个脆弱的时期。”大师又见楼玄德数次对自己示意,似乎想要单独和自己说话,便退出来,在校门外等着楼玄德。
看官切记,只此楼玄德便和大师交往了。此人有层层诡计,他问大师练功心法,大师给他讲了达摩禅法、大圆满心法。楼玄德又问大师丹法,大师却不肯讲,对他道:“我的金丹与众不同,不是苦练得来的,而是我从小悲天悯人过度,见不得民间的苦难,痛苦得无法生活,不得金丹我便要死去。神界看我用生命抗争这个世界的黑暗,哀闵我小小的生命,给了我金丹,让我能活下去。我的金丹是天神直接送来的,在丹法上,我并没有多少经验。”这一番矫言,将部分事实当成全部来讲,楼玄德十分不信,却也无法追问。
且说在家乡的恒沙数,已经托了胡琛儿的福,调到中队里去了。此时他为了胡琛儿,寻找张衍父亲的过错,将他拘留,一番恐吓。老人善心未泯,不赞成儿子和梁家的行为,请求恒沙数给他自由,他去寻找张衍。张衍正窝藏在邻镇,被他父亲揪出,斥他道:“你装失踪,却让我顶罪!”恒沙数拍下抓获张衍的照片,给扬州大学发了传真,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难得有了一点闲暇,大师和龙文雪一起回家,去买下兴华旅馆。一路走来,只见田里的麦子黄澄澄的,将要熟透,几天内便可以收割。终于到了家乡栖山镇,龙文雪出面,和杨亮交涉,最后落定价格为八万五千元,将杨亮的楼房买下。杨亮本不相信兴华旅馆地下有龙脉,时常挂在嘴边自夸自爽,最近他急于进城做生意,见龙文雪一次付清,不拖泥带水,便将旅馆转手了。
此时正是下午申时,就着沙发,大师和龙文雪很随意地斜躺在一起。龙文雪忽然想起一件正经事,急忙站起整理衣衫。大师道:“你不用出门,有事可以喊唐甜甜去做。”龙文雪道:“谁说我要出门?我提醒你要出门一趟了。”大师道:“要我做什么?”龙文雪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的一个秘密练功点要不保了。我在三天前收到传讯,褚浩熙盯上了你练功的那片芦苇荡,要填平了摆放他喜欢的雕塑。因为梁家一直在和你纠缠,怕你分心,我迟迟未对你说。你去看一看芦苇荡吧,晚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大师一声长叹,他现在还是漂泊在外的大学生,想挽留住家乡的风貌鞭长莫及。芦苇荡无法拯救,他带着一腔不平,去作告别。
芦苇青青,早已高过了人头。大师独自走入芦苇荡中,低回了一番,又看向芦苇荡外围的小树林,叹息道:“不但芦苇荡要填平,周围的树林也遭殃。修仙文化的土壤正在一层层被毁,人类究竟要往何处去?”大师走向北面的小树林,一幕往事浮上心头,那个夜晚半空中飘洒着盐粒儿,他在林间听着盐粒儿落地的声响慨叹,叹王凤给他出了难题,让她去镇政府护卫几个女生。没想到那是他一生的转折点,正是应了王凤的要求,更大的格局被自己用双手劈开。那一夜飘洒的盐粒儿在当时感觉是苦的,后来回想起来依然苦涩难当。那夜间有一个窘迫的自己,第二日在政府大院里又有一个大杀四方的自己,二者竟然是同一个人,真是不可思议。
再向前走便是洼路,是自己一次次徘徊其间想要参透宇宙真实相的地方。在路的东面,一排人家之后又有一片小小的树林,只见树荫下坐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看书,原来是谌柳柳。谌柳柳面色平静,炎热的天气里,脸上没有一滴汗,可见她内心的沉静。她还自己带来了小凳子,又看出她是一个严谨的人。大师想道:“她能静下心来,将来便有一份福报。”自恒沙数作了县一中杀人案的报告以后,谌柳柳认识到这世界与自己的想法不同,她不愿做看不透世界的人,奋发图强,看了很多书。经过一年多的苦研,这姑娘真正沉静下来了,此时她手中看的正是《三十六计》。
谌柳柳见了大师,收起书来,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神松哥哥”,这里面也有赵小鸾的关系,五小金花本是以赵小鸾为首的。大师道:“好有水准,你在看《三十六计》,能看得懂么?”谌柳柳道:“我生得骨架小,到社会上去打拼不占什么优势的,然而我又很要强,为了在这社会上立身,我苦读计谋书,将来或许能用得上。”大师道:“你这样努力,将来会成功的。今年你和赵小鸾一起毕业,便从现在算起吧,用两年的积累上一个台阶,两年后的今天,你便可以出山做高参了。”鼓励毕了谌柳柳,大师走回,偶又回望了一眼,觉得谌柳柳小小的肩膀上有无形的风雨了。
回来又见了龙文雪,龙文雪急急地道:“怎样?”大师道:“褚浩熙可恨。”龙文雪道:“你再考虑一遍,要不要留在扬州工作?我们现在处在弱势,而你的性格既狂放又桀骜,回来之后不会太平,可以想见的就是你会和一些官员争夺地方的文化属性。褚浩熙身为文化官员,盯上了栖山镇,他要赋予栖山镇他想要的文化属性,显他的才情和地位,在你看来,这是最大的冒犯,你是人民诗人,为民请命,栖山镇的文化属性要由你来打造。你回家工作,比在扬州工作还要危险。此外还有梁家……”大师道:“我的结发妻子魏灵凤在这里,和王小米相恋的陈迹也在这里。”龙文雪道:“那就回来吧,你命中该有这些磨难,躲不开的。”
此时红日西坠,大师望着西窗,不知在想什么,龙文雪默默地站在他身后。良久,大师开口道:“这兴华旅馆虽好,地下有龙脉,却也有一些不到之处。它只是一座孤楼,地基有限,没能在楼房之后或者之侧带出一个大院子来。”龙文雪道:“现在已经很好了,虽说是一座孤楼,可是很开张,前面是街面,后面就是麦田,有一种清爽感。上下是十间楼,够你用的。更何况,你的仇人小赖民从这里走上了毁灭之路,你住在这里,肯定会有强烈的快感。”大师并不否认,又道:“给辛筠花、唐甜甜传信,让她们都过来,我又想起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夜,今夜正好将当时的情景重温。”龙文雪笑着传信去了。
且说第二日,龙文雪对大师道:“这趟回来,你也懒了。胡琛儿、申雪依、魏灵凤等处你都不愿去了。”大师道:“危机加深了,对立面越来越强。胡琛儿能给的助力也有限,申雪依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一时也捞不出来,见了她也徒增烦恼。魏灵凤那儿我是想去的。”龙文雪道:“那为什么没去呢?”大师道:“昨天和唐甜甜一起开车到深夜,见了魏灵凤我心中有愧疚,举止便放不开。”龙文雪道:“真是难题,将来你怎么娶魏灵凤?”大师道:“神仙指婚的,怎么会娶不了?只是我不愿意带着和唐甜甜做爱的气息去接近魏灵凤罢了。”龙文雪道:“那你今天中午没有地方好去了。”大师道:“我想去东南村,打扫王小米家的庭院。” 龙文雪道:“还有更急的事情,打扫庭院能否缓一缓?昨晚至今我替你谋划了一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大师道:“龙军师想到的,定然是好计,说来听听。”龙文雪道:“当年你和柳生有个约定,要联起手来,打服这一片街,给镇上重新定规矩。柳门十虎个个敬你,况且十虎已经成长起来了,将来栖山镇就是你的安乐窝。只是镇中学有梁威在,他不会放你进镇中学,定会像对待申雪依那样,排挤你去乡下中学。”大师道:“我要回镇上,有两个地方可以去,除了镇中学之外,还有镇小学。”龙文雪道:“你是大专生,进小学有麻烦。让大专生教小学,说起来打教委主任的脸,他怕舆论说他不重人才。所以乡下中学就会排到镇小学前面,准备吸收你,成为你的危险。”大师猛醒道:“如何预先斩去进乡下联中这种可能?这三所乡下联中非常阴森,饱饮了青年教师的鲜血,成为梁威等人的纵欲手段。申雪依的仇我还未报,现在联中的獠牙已经对准了我,如何反制呢?”龙文雪笑道:“这正是我昨天所想的,你如果想要享受成果,和柳生一起称霸,就要提前打击乡下联中。咱们花钱收买联中的学生,让他们装作偷街上的东西,被你和朋友扭起来,然后通知联中的校长来领人,你出面狠狠地奚落几个联中的校长。联中校长受了你的侮辱,自然不敢接纳你了,你的工作分配才好留在街上。”大师道:“幸亏有你这一计,街上开游戏厅的柳峰和我是朋友,他也是‘十虎’之一,我们两个一合计,这计便可以使得。”
联中的差生经常在镇上游荡,有的打台球,有的玩游戏机,有的在饭店里用美食引诱别校的女生,找他们十分容易。大师和游戏厅厅主柳峰先找到了一个废材,问他:“你是哪所联中的?”废材道:“我是孟寨联中的。”柳峰道:“我们想要把唾沫吐到你们校长脸上,你快给我们贡献点好主意。”废材道:“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大师道:“我给你一百元钱,要你装小偷,把你扣起来,然后让你们校长来领人。你愿不愿配合演这场戏?”那废材略想了想,不敢得罪眼前的两人,更怕柳峰断了他的游戏,只好答应了。
孟寨联中校长程某接到通知赶来,被大师、柳峰二人一番奚落敲打。大师乖声歪气对那校长道: “你们这等不入流的联中,还不主动申请裁撤了,何必要留着污染社会?”柳峰在一旁道:“不能撤,学校多了校长才能多,学校少了,你的校长职务也没了,你难免要伤心。”程校长中计在先,此时不敢十分抗辩,只图带着学生快些走开。
待校长拽着废材走后,柳峰笑道:“还得给他一百元钱,没天理了,下边换个玩法。”二人又找到两个小柳党,来到彭城饭店,让小柳党认人,里面可有联中的学生。
且说在一间包间里,门猛地被撞开,里面的二男四女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大师和柳峰走进来,柳峰指着其中一个少女道:“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她父母托我来的,你们两个今天都不要走了。”两个少年急忙求饶,被大师和柳峰按住,押往游戏厅后面的院子,然后通知他们校长领人。
这一回捉的两个败类是马村联中的,校长左某又被二人肆意侮辱了一番,恼恨交加,回校之后胡思乱想,感觉处处不对,仿佛是被人下套了。
这天晚上,大师设宴答谢柳峰等人,在鹏程饭店里,数人轮流把盏,一场庆功宴喝得好不畅快!大师犹不放心,对柳峰道:“明天就要回扬州了,我还是不够放心,这几名校长只知道我奚落他,却不知道我为何奚落他,怎样给他们继续明透一下呢?”柳峰道:“你且放宽心回扬州,我去透话,保证让他们不敢要你。”大师感慨道:“柳峰,你做事真个利索,我要和你深饮一杯放心酒!”二人同时举杯,一吸而尽。
只可惜大师的假期有限,无暇在家乡多制造出几起风云,他和龙文雪一起返回扬州去了。
此时大学里的应届毕业生都在准备学期末考试,攒够了学分才好毕业,学子们一片繁忙。这天大师正在复习,崔磊神色焦急地找来,道:“咱们县教育局来人了,只怕没有好事情。”大师道:“你如何见到?”崔磊道:“我在校园里撞见他们一行五六人,其中两个是招生办的,特别眼熟。”大师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教育局的二把手姓徐,名叫徐培炉,是徐婷婷的叔叔,大概是叔叔想侄女了,凑着单位旅游,来这里看一看。”崔磊沉吟道:“只怕没这么简单,我有另一种担心。现在严禁教师和师范生往更好的单位改行,有可能是为这事情来的。”大师道:“竟是这样?那咱们坚决不和教育局的人见面,不让他访谈。”崔磊道:“学校如果撮合呢?”大师道:“我们托故不见教育局的人,把那故托得大大的,制造障碍。”崔磊惴惴不安地去了。
不多时班主任和辅导员找来,对大师等人道:“咱们班几位沛籍的同学,你们的委托单位来人了,邀请你们开一个见面会。”大师、崔磊等道:“我们不去。”班主任道:“你们的工作分配掌握在委托单位的手里,不好好沟通,只怕分配工作时要吃亏的,还是去了的好。”大师道:“我们学生处于弱势,怕他剥削。比如拍宣传片,让我们宣誓到最差最苦的地方去,一旦我们被录了像,就要受控制,很难摆脱。”辅导员笑道:“拍宣传片,都不是认真的,谁会拿你的照片和录像专门整你?”大师道:“那也不可以,拍宣传片是对人的侮辱,更何况我们读的是假委培,没有享受到真正的委培生待遇。教育局给我假待遇,那我偏偏就不配合他们。”这一席话说得辅导员等人脸色一变,大师话中有话,委培生的费用理应由工作单位承担,苏北地区穷困,让学生家庭自己支付,“委培”只是一个名义,将来还要扣毕业证限制工作去向。
此时正在班里复习,大师抨击委培单位没有付费,没有资格要求自己,两下里僵持住了。崔磊也站起帮腔,道:“在这个时候找我们,肯定没有好事,要么是去不好的地方支教报名,要么是拍宣传片,用宣传片控制我们,我们不配合、不见面。”在一边的徐婷婷面色挂不住,因为地方上来带队的有她叔叔。她站起道:“我去和叔叔去说,没事就让他回家,别插手影响大家的分配。”徐婷婷走到会议室,见叔叔等人都在,走到徐培炉面前,问候叔叔,要和他单独说话。
徐婷婷抱怨道:“叔叔,你这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假如是拍宣传片、鼓动学生去灾区支教,就不要再提了,这里的怨气大得很,学生们有的想进城,有的想改行,怕被拍下来当成证据,将来不能走脱。”他叔叔徐培炉道:“我们急需拍一个宣传片,带队的除了我,还有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别系的学生都愿意配合,怎么到了你们中文系,人都叫不动了?”徐婷婷道:“你看看我们系的几个都是什么人?武书记的侄女、外甥,还有我,都是官宦家庭,对工作非常挑剔,他们几个怕被你拍了宣传片,留下把柄,就连我也怕呀。叔叔你别把我们中文系的五个人计算在内,实在不行就别拍了,快些回家。”徐培炉万万想不到侄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怅恨道:“没想到就连你也不支持我!”徐婷婷道:“叔叔是自家人,怎么能说这种话?难道我没了前程,你就高兴么?”徐培炉低声道:“这只是一个形式,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没有人追究你后账的。”徐婷婷冷笑道:“还是算了吧,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入这圈套。进你的宣传片挺丢人的,对着镜头宣誓服从分配,主动要求到最差的地方去,这是侮辱人,不把人当人呢!我们都是对工作有要求的。”
徐婷婷把话说得狠了些,料想如此她叔叔会知难而退,岂料这回事出非常,有一个分管教育的副县长跟着,他叔叔要做样给这位副县长看,不敢纵容徐婷婷,反而露出要大义灭亲的意思,不多时叔姪二人大吵起来。徐培炉变了脸,目露凶光,对她侄女嚷道:“服从分配是你一个师范生的责任,你满是自私的打算,想要进好单位,作为大学生,你是不合格的!谁叫你读了师范?”徐婷婷毫不畏惧,反击道:“你少来!于公来说,拍宣传片要我们大学生自愿,我们有权拒绝。我是好好给你说话,换成别的同学,教你更难看,你还是快走吧。再警告你一句,不要插手我的毕业分配,我安排自己的工作,找舅舅,找姨夫,找各个亲戚,用不着你这个吃里扒外、妄图毁灭下一代来染红自己红顶子的叔叔。等过年回家的时候,我让你好看,你别进我家门!”
此时只见辅导员走来,面露苦色,对那带队来的县长道:“索县长,其他系的学生纷纷反悔,也不愿拍了。不该吵,本来人数已经够用了。”索县长烦恼地一挥手,道:“罢了,宣传片不拍了,志愿者也不要了,活动作罢,只是可惜约了记者,花了一些费用。”索县长制止了徐培炉和他侄女争吵,挥手示意让徐婷婷回去,大度地对校方人员说道:“我们的组织工作没有做好,让你们见笑了,这宣传片今年就不拍了。”班主任赵苌和另一名班主任尴尬了一番,只道索县长等人要走了,未料想索县长却道:“中文系这五名学生,有一名叫周神松的,我想见他一面。”赵苌道:“周神松敏感得很,他拒绝配合活动,不愿见面。”索县长道:“我见他不是公事,我的同事有一位胡科长,和周神松相互认识,我受她所托,和周神松有几句话说。”赵苌回到班里,对大师说明了所以,大师听到是胡家的关系,收起了愤懑,转怒为喜,去见那位索县长。
索县长见了来人,不禁眼前一亮,想道:“好一个人物,当真是风采非凡,胡琛儿对我说是她的朋友,又岂止如此?听一些巷议,他两个是一对情人。此人目前正在经历冰火两重天,胡家要扶他,梁家要毁他,胡家和梁家都托了我,令我为难!”索县延大师坐定,将胡琛儿的关心转达了,握手告别。
大师回到班里,崔磊等人见他满面春风,竟然没有吵架,便有些意外。此事暂且不说,单说来访的一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多时已在返回的路上了。天色已到正午,路才走了一半,至骆马湖附近,找了一家鱼馆,停下来用餐。
徐培炉下了车,在索县长面前战战兢兢,生怕他发起脾气,骂自己无能,连个宣传片也拍不成。索县长好久不说话,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神情。待肥鱼和饭菜摆上面前,索县终于道:“徐书记,或许你会奇怪,为何我对这五名学生如此姑息,没有认真整肃他们。”徐培炉慌忙应道:“在下没有想到,索县长为何对他们如此宽容?”索县道:“扬大中文系这五名学生非常具有战斗力,他们有组织、有核心,可以说已经形成了集团。”徐培炉愈加惊慌,生怕他所说的‘核心’指的是自家侄女。只听索县长又道:“这个小集团的核心就是武潇,老书记的侄女。最应该处分的,就是这个武潇。若放在我三年前的脾气,定要与这武潇对战一番,让她写检讨,背处分。只是如今情况不同,不宜出如此重手。如今是新旧交替,禁止教师和师范生改行的文件刚出台了没多久,年轻人心比天高,他们从教育领域向外猛冲携带着历史惯性,打击他们过紧了,不符合历史辩证法。我相信历史不会陡然转向,所以给这几名学生留下了余地。”徐培炉唯唯称是,索县长始终不提她侄女的叛逆行为,顾全他的脸面,这令他心生感激。
如今且说在扬州大学的徐婷婷,吵架之后总担心他叔叔向上汇报,伙同上司一块儿迫害她,心魔难除,竟然忧戚成疾。徐婷婷另有一段别样的故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