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儿童节,是每一个不曾拥有过童年的人,一年一度弥补遗憾的机会。
我童年时出现频率最高的梦想,就是快点长大。因为每次不管是我有请求还是妈妈对我有要求,她口中的说辞总是“等你长大了,你有大把时间去玩……”“等你长大了,你自己花钱想做什么就什么”,所以我一直天真地以为,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到我长大了才知道,其实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为所欲为,只不过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为所欲为买单而已。
儿时的为所欲为,我要面对的只是妈妈对我的惩罚,我的一切言行举止只需要合符她一个人的要求就够了,或者我应该感谢我爸爸在家庭教育这件事上的存在感之低,让我幸免于同时伺候两个甲方爸爸的两难境地。
然而长大之后,作为自己人生旅途上的唯一乙方,我要面对的除了经常自我否定、自我纠结的甲方本甲——我自己,还要面对一大堆不一定会真金白银掏钱给自己的甲方s,而且年纪越大,甲方的数量就越多。没有任何契约,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这些甲方s都可以对我的一切给予评判,包括我的衣着品味,我的言行举止,我的生活习惯,我的婚姻观,我的每一个选择,似乎都需要向不同的甲方交代清楚,完全就是被迫营业的感觉。
当然,如果有契约关系诸如工作往来,血缘关系,同学关系,师生关系,婚姻之约等甲乙双方不可分割的事实,在商言商,认真营业倒是我作为广告人的专业操守。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拥有什么品位,以什么态度来要求或点评我,我都可以成为一个专业的乙方。
关系,本来就是人活下来的基础。
儿时维持关系很简单,大人说一做一就完成任务了。亲戚来了,张嘴叫人;吃饭时,不随意动筷;聊天时,该自己出场了就自觉跑去打开钢琴表演一番;亲戚走时,塞什么到我手上都不接;单凭这四步曲安然度过18年完全没问题。
但长大之后,哪怕我再独立自主,我再奥斯卡影后附身,都只不过是应付好一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甲方s而已。最难搞的甲方本甲——我自己,并没有那么容易哄。尤其在经历过不同程度的起落,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以后,自我要求就不再纯粹,不知不觉地掺杂了很多甲方的意见,甚至诱发了很多内在的奇葩需求是以前不自知的。于是就很自然地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甲方。
之所以会觉得儿时维持关系简单,是因为我站在了成年人的位置上来看儿时的自己。对于一个不能说不的弱小个体而言,要克服压力和威迫,带着恐慌去完成那四步曲,每次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极限挑战。
所以长大之后,每次有人问我: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
“先谢了,我不愿意”。
每次我都会极速打断这样的假设。
因为人生如果可以重来,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道理就和我们儿时“希望快快长大”的梦想一样,真的实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所以哪怕再活一次,哪怕换一个选择,走不同的路,依然要受等量的苦。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苦一次呢。
据说人的耐受度会与年龄成正比。但现在的我,反而不会再像儿时那样“等我……就能……”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已经无法再用假设性的东西来哄自己开心了。毕竟这个方法总是被现实啪啪打脸,每次梦想成真时,根本就没有我们做假设时所想象的快乐。
这个儿童节,只想诚实地告诉自己,不管大人还是小孩,不管梦想会不会实现,当下都一定是自己有生以来,能力所及的最难的时刻,而将来也一定会有更难的在前面。
早一日知道真相,早一日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