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个月的时间在犹豫,用一个周的时间在遗忘,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权衡,用一分钟做了决定。
因为这是我做了不一定开心,但不做肯定会后悔的事情。
上一次是2012年,6年前。
下一次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遥遥无期。对于他来说,虽然知道这样来讲可能不太好,但这样的现场总归是听一次少一次。我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机会。
巡演很累,先生也是血肉之躯,能为之东奔西走。几场演出的曲子都不尽相同,要把所有的谱子都烂熟于心,知道什么时候该由什么样的乐器参与。这样大量的工作完全不是我所能想象的。
至此,大概这么想着,也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评论里的大家都说现场版会听到哭,我想我可能也会哭,但那天还是要画好妆,包括眼妆(于我来说,画了眼妆,我就能忍着不哭)。
实际上,我还没来得及笑,就哭得停不下来。上半场的鼻涕全都咽到肚子里了。
我提前40分钟进入了演艺中心,场面和整个会场的布置比我想象的更严肃、有序、大气。我的位置刚好在中间,正对着指挥席的位子,直直地看向舞台中央。
一落座我就戴上了助听器,没有我先前预料的那样聒噪,每个人讲话都压着嗓音。幸好,这让我觉得很舒服,看着观众次第入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身着正装但基本都是穿戴整洁,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兴奋,眼神里都透露着激动的光芒。
我静静地窝在椅子里面,轻轻闭上眼,因为前一晚整夜在火车上的摇晃,我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想借此机会恢复一些体力,戴了一整个白天的隐形眼镜此刻有些粘腻,粘在眼珠上,我怕待会先生出来我会看不清他的动作和神态。我一边打着盹,一边思忖着演出时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隔壁有人落座,连带着我的椅子也有了一些晃动,我下意识地睁开眼,台上的乐手们已经开始陆续上台调试乐器。我听见身后的观众在窃窃私语,还有台阶上忽快忽慢的脚步声。
临近演出时,场馆中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中日文双语播报的注意事项,演出就要开始了。
在此期间,舞台上的演奏者已全部就位,唯独指挥台还空着。突然,场下的灯光开始变暗了。掌声和欢呼声开始响起,先生从舞台侧面的帷幕后面一路小跑出来。在那一瞬间,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看到一位喜爱的长辈,多年不见,我既开心又胆怯,激动着,不由自主地拍着手。在他出场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笑了,可还没来得及笑起一个弧度,嘴角就开始向下撇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先生对着台下鞠躬,脸上带着笑,又转过身向乐团的演奏者们示意,他们都站了起来,然后先生上了指挥席,观众都安静了下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节奏响起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决堤了,怎么也止不住。
各种美妙的音符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一开场我发觉背后有清脆的金属击打声,跟着节拍,非常清晰,这是我在音频设备上没有听到过的。我摘下助听器,背后的敲击声消失了,场上的音乐声也变得没有那么清晰,只能听见一些主要的乐器的声音,听不见那些平时会被忽略的细小的部分。那个瞬间,我才发现自己捕捉到了之前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就好比色盲的人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有那么丰富的色彩。我庆幸自己是幸运的,没有错过这个打开新世界的机会。真好听啊,原来这曲子是如此的震撼与激动人心。
我清楚的看着先生有力地挥动着双臂,还有他背后西装上此起彼伏的褶皱,微微耸动着的肩胛骨,他不时踮起、转动的脚尖。似乎连空气都在随着音乐的律动流淌、颠簸。
我整个身子僵坐在椅子上,屏息凝神,神情严肃的如同台上全神贯注的乐手们。
我想闭上眼睛,全身心地陶醉在这场盛宴中,但又不舍得错过台上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翻飞的手指,每一个沉醉的表情。演奏者们总会在先生的指挥下,在最恰当的时候完美的融入这场集体的演奏中。
下半场,先生在演奏中,加入了他个人的钢琴合奏。他坐在凳子上,左右晃动着身子,手上打着节拍,开心的笑着,眼神中闪烁着光芒,眼尾的皱纹看上去也是那么可爱和亲切。
一曲完毕,他便退一次场,在大家的欢呼声和掌声中再次上台。中途他还偷偷从侧面的幕布后面探出头来,于是,大家的掌声便再激烈一些,然后他才笑意盈盈地小跑出来鞠躬、演奏。
最后的最后,他向大家一一介绍乐团的乐手们,让大家也为他们一一喝彩、鼓掌。真的是可爱又可敬的老师本人了。
回程的地铁上,我都还沉浸在那样的气氛中。那样真实的幸福与温暖,活着真好。
这样的一次决定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每每回想起来都感到开心与满足。这对我而言就是面对生活的动力啊。
谢谢你,久石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