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我也失眠了一夜。以前看见凌霜在空中操作塔吊,我曾一度以为是一份挺体面的工作,至少在工地上算是不错的工作。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刀尖上跳舞,以前凌霜于我如路人,我管不着,现在我们结婚了,她成了我的妻子我的爱人,我就必须得管。现在已进入夏季,强对流天气活动越来越频繁,今天算是幸运,我岀手及时,有惊无险。假如我迟一步,或者我有事不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再也不能让凌霜干这种工作了,太不让人放心了,我决定天明就去让她辞职。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天空的乌云也不知何时躲到何地,工地上砌墙的活儿,基本没受暴雨影响。吃过早饭,我们又按时开工了。本来想着上班时让凌霜去找王经理调动一下岗位,可我还没走到工地,就发现凌霜正在塔吊半腰处正向上攀爬。只能等下午下班了再说。
上午砌墙的时候,我和书林都闷闷不乐,似乎思绪还深陷在昨天的那场暴风雨中惊魂未定。文强见状说:“你们俩今天怎么了,像没睡醒似的。”
书林说:“郁闷,太郁闷了。”
文强说:“你还会郁闷呐!我看你平时挺乐观的。”
我说:“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郁闷?”
书林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独自一个人仰天唱起了小曲儿:爱情让人流泪,爱情让人心碎。爱情到了尽头之后才懂得后退,爱情让人遭罪,爱情让人憔悴。为了我的美好爱情,我可以下跪……
“我昨天见你扶着玉华回去,两个人挺甜蜜的,怎么还伤感起来?”
“兄弟呀,你是不知道,昨天那事多吓人呐,幸亏有你在,否则的话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我昨天晚上本来想借着这事,向他提出结婚。我想着结婚以后她在我家里看着小卖部就不用在工地风吹日晒了,多好,可人家却不领情!还骂我自私。”
文强马上接着说:“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昨天她腿都吓软了,你还和她提结婚的事,她不骂你才怪!”
“我是回去之后,等她腿恢复之后才提的。”
“那也不合适,她的腿恢复了,她的心还在恐惧中,她的神经还在紧张中,她能不骂你么!”
“照这么说,横竖都是我的错。”书林悲观的说。
见书林这样,我又想起了凌霜,就连书林都觉得这活儿危险,不想让玉花再干下去了,这更坚定了我让凌霜辞职的信心。
下午下班后,我吃了两个馒头,迫不及待来到凌霜宿舍。凌霜正在吃饭,我往她面前一站说:“凌霜,我考虑了一天一夜,觉得你还是辞职最好。”
“你怎么想一岀是一岀,我怎么了就得辞职!”
“还怎么了,昨天那事多吓人呐,我不敢想象假如昨天我不在工地,会发生什么。没有钱我们可以慢慢赚,没有房子我们可以慢慢盖,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让皮皮怎么办!”
“昨天的事纯粹是意外,我干了五六年了也就遇过这么一次。我以后注意点,不会有事的。”
“怎么注意,那狂风说来就来,况且再过几天就进入伏天,风雨天气会更频繁,你就听我一次行吗?实在不想辞职调一下岗位也行。”
“让我往哪里调,让我去推水泥浆,我能推得动吗!让我去拉砖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我能上得去吗!你说让我干啥?”
我被怼得哑口无言。赚钱的道路千万条,可摆在我们面前的却如此有限,不是太累就是太脏,要不就是又脏又累,要不就是像凌霜这样的,危险性太大。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凌霜干啥活儿更合适。没办法,我只能说:“要不你就干脆回家照顾皮皮,我养你们。”
凌霜放下手中的筷子,略带恼怒地说:“我说你成熟点行不,你挣那点钱也许能勉强糊口,可是明年或者后年,我们要再生一个呢?让他睡大马路上,还是四个人挤在那一间小房间。”
我杵在那里嘟囔说:“可是,可是,可是我……”我真不知如何回答。眼前有一大堆问题急待解决,房子的问题,孩子的问题,工作的问题,生活的问题……归根结底就一个问题——钱的问题。钱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你别可是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说了昨天确实是个意外,本来我已看到要有暴风雨,本来我们可以早点下塔的,都是因为我的一点私心,我又给你们多上了两车砖,想着你们能够在下雨后多干一会儿,多砌一个砖,就能多挣二分钱。谁知道在上砖的时候因为我过于着急,钢丝绳缠绕在一起,就耽误了时间。所以才有了后边的一堆事,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激动得一把将她搂住。“以后学聪明点儿,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下塔,别让我太担心,好吗?”
凌霜激动地点着头:“我保证不会再有昨天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