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录
【原典】
问:“后世著述之多,恐亦有乱正学?”先生曰:“人心天理浑然,圣贤笔之书,如写真传神,不过示人以形状大略,使之因此而讨求其真耳;其精神意气言笑动止,固有所不能传也。后世著述,是又将圣人所画,摹仿誊写,而妄自分析加增,以逞其技,其失真愈远矣。”
陆澄问:“后世的著述众多,恐怕也会扰乱正学吧?”
先生说:“人心和天理浑然一体,圣贤把它写进书里,就像给人画像一样,只是给人看一个大概轮廓,让人根据这个来探求真理。那说话时的精神气质,音容笑貌,说话口气,一静一动,是没法传下来的。后世的人著书立说,是又把圣人所画,临摹誊写,又妄加分析添加,擅自发挥,显他自己学识本事,那就越来越失真了。”
【解读】读书要尽量读原著,如果需要参考资料,尽量找寻距离作者时代较近的和权威的,再参以实践,得到自己的体悟。王阳明也就是这样做的。
【原典】
问:“圣人应变不穷,莫亦是预先讲求否?”
先生曰:“如何讲求得许多?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后世所讲,却是如此,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周公制礼作乐以示天下,皆圣人所能为,尧、舜何不尽为之而待于周公?孔子删述《六经》以诏万世,亦圣人所能为,周公何不先为之而有待于孔子?是知圣人遇此时,方有此事。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讲求事变,亦是照时事,然学者却须先有个明的工夫。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
曰:“然则所谓‘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者,其言如何?”曰:“是说本自好,只不善看,亦便有病痛。”
【翻译】
陆澄问:“圣人随机应变以至于无穷,莫非是事先都学习探求过?”
先生说:“哪里能够预先研究那么多?圣人之心,就像一个明镜,只是一个‘明’字。随时感应,万物能照。没有已经投映过的轮廓依旧存在,尚未照出的物影已先具备的道理。如像后世所讲的那样,没有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在镜子里预先有影像,这是后世儒者的说法,和圣人之学相悖。周公制定礼乐以教化世人,这是任何一个圣人都能做到的事。尧舜为什么不先把这事完成,还留给周公呢?孔子删述六经,以诏明万世,这事周公也能办,他为什么要把这工作留给孔子呢?因为圣人遇到那时代,才有那事务。人只怕自己的镜子不明亮,不怕事物到来无法映照。讲求事物的变化,也只是擦亮自己的镜子,用自己的镜子去照。学者只需学个心如明镜的功夫,而不必担心时事的变化无法穷尽。”
陆澄问:“但是程颐先生说:‘天地浑然未分的时候,万事万物的理就已经齐备在其中了。’这句话又怎么讲呢?”
王阳明说:“这句话本身是很好的,只是太过难懂,也就有了问题。”
【解读】
面对时代的变化,该如何应对?王阳明说,你不要去管未来怎么样,只要致良知,修炼自己,让自己心如明镜。如何致良知呢?我的体会,就是任何时候,始终不要脱离最终目的,随时回到原点思考,而且是依靠常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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