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开始把书架上没有读过的书捡起来读,周一刚看完《人间草木》,剩下不到一周时间,便挑了一本最薄的书来读。
萧红我是没读过的,以前总是随大流,读张爱玲林徽因多一些,不过作为八卦爱好者,萧红的生平倒是知道一些。端木蕻良很多人不喜,矛盾在为《呼兰河传》作序时也对其只字未提,我八卦的想或许他厌恶端木,不过我对这个人是有保留的,心里总觉得他是个被误解的痴情人。有机会要读一下他的作品。
没有读萧红的时候,我对她是有偏见的,这个世界,人人都孤独寂寞空虚苍凉,怎得就只有你最寂寞呢?我不喜欢生活的悲剧,读完《活着》后,便再不肯读余华。每次想起那个抽血死掉的孩子,那种无力感让我心里极其不舒服,我不知道创作是否都是这样的,就像《死亡诗社》里的尼尔,让这个最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这就是所谓的伟大的作品所需要的集中的戏剧冲突吗?真的太残忍。
可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我不喜欢悲剧。但这本回忆童年的随笔,让我看到了与想象中不同的萧红,即使是在写生活的无奈,写民众的愚昧,却也笔下留情,没有用力着墨,用孩童一样的口吻,又带一些时而局外却又随便一个众人的心态,甚至还有点讽刺的幽默感,我想她心里应该还是那个长不大的被祖父宠爱的孩子吧,她应该是想一直做那个孩子的吧。
我喜欢她描写的童年生活,她爱的祖父和那个宝藏一样的花园。读这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飘着的,眼前看到的文字与我记忆的童年交叠在一起,我在看却又没在看。
我想念老宅旁的那条小溪,水清清柔柔,浅浅弯弯。每每下雨,便涨得像小河一样,洗脸踩水,浣衣洗菜,有时候还能堵到一两条小鱼。
我想念小溪上游那口甜水井,那是我们村最甜的一口井,逢年过节总有人老远跑来担水喝。那时候村里还没有自来水,家门口的小窄巷子,总是人来人往,记忆中那条土路总是湿漉漉的。到了冬天,结了薄薄的冰,担水回来的小斜坡那总有人滑脚。小孩子们都爱去水井那里看人担水,看谁家的桶掉下去了就在旁边故作夸张的笑。黑黢黢的井口,看着怕人,却又忍不住扒着脚扯着身子低低的望。水井走下来,两人多高的侧面最底下,是井水的小泉眼,小小的清澈的一洼水,永远都是满满的。玩的累了,用手捧一捧喝,喝完顺势一抹嘴,甜甜的特别解渴。
沿小溪旁的斜坡上去,是别人家的菜园和晒场。晒场上有三棵大树,是最受小孩子喜欢的地方。夏日捉知了猴,杂草多的地方看不到洞,只能等爬到树上的。但是用来晒粮食的晒场总是压的平平整整,一棵草也见不到,最适合下午天没黑的时候去抠洞洞捉知了猴。
知了猴快要出洞的时候,周围的土会松,先是微微一点小洞,瞅准了抠开便对了。这是一场博弈,手伸进去会被夹到,但夹住了一提就把知了猴提出来了。有时候洞太深,或刚碰到知了猴它就退回去的,就要刨开周围的土,小心翼翼的把洞扒出来,更有些心急的,没有洞的地方也要用橛子刮几层土,看土层下面有没有将要出洞的知了猴。大家一人扛一把橛子,没几天,晒场上就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了,招来大人一顿臭骂。
小时候跟着大人下地干活也有很多乐趣,最喜欢的是收地瓜的时候,干活前用土块垒一个留门的小房子,捡来柴火将土块房烧得通红,顺便还能穿两串蚂蚱烤烤吃,烧好了把地瓜扔进去,房子砸塌,再培上厚厚的土,只等着干完活扒开吃就好了,真是吃过最好吃的地瓜了。
野地里有时候会捡到野鸡蛋,野鸡很少能捉到,但是野兔捉到过,得是冬天,大雪厚厚的,野兔腿短跑不动,循着脚印就找到了。小时候的雪总是很大,厚的地方到大腿,每到下雪时候爸爸就不骑车去学校了,带着我们一帮小孩子去寻找野兔的足迹。
我小时候胆子是很大的,领一帮孩子去捉蝎子,蝎子没捉到,翻开石头一窝蛇,便捉到桶里拎回家,爸爸把蛇胆挖出来放到白酒里给我吃,真辣!大人都说蛇胆补眼睛,后来我还是近视了,可见是不真的。
夏日夜晚,跟爸爸在离家不远的晒场里守夜看粮食,远处有幽幽的鬼火,看腻了就跟爸爸学翻筋斗,倒立走,听着歌伴凉风入睡。那是与爸爸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了。
后来我们搬走了,搬去了比那条小窄巷子宽了不知道多少的地方,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最近几年,越来越想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野生活,有两年时间,每晚做梦,剧情各种,背景却永远是老宅和老宅旁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好似它们也怀念我,呼唤我。今年大年初一拜完年路过,突然想起就跟弟弟一起去转了转,跟弟弟讲那里以前的样子,他完全没印象,搬走的时候他还很小,说起来还是我小时候更有乐趣些。
说也奇怪,回来后我的梦就正常了,抛开那些玄乎的,可能是我太想念它们了罢,嗯,它们也想我。
读完《呼兰河传》,我感觉充满力量,马上一鼓作气接着读萧红的《生死场》,结果大失所望,甚至不想读下去。想来,我所共鸣的喜欢的,是对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忆吧。越来越觉得,阅读,其实就是在与自己相遇,历久而弥新,也许再以后,我会喜欢《生死场》,也许,我永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