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在院子里静静的坐着,中午的阳光正好,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我们都看着小鸡毛在院子里肆意的撒欢,它金黄到有些发红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煞是好看。这是它在我家里的最后一个上午了,毫不知情的它扑在我身上,一头扎进我怀里,我顺势摸了摸它柔软的大脑袋。它开始得寸进尺,企图把整个身子埋进我怀里,奈何它太大只了,我直接被它摁倒在了地上。父亲把它唤去,它乖乖伏在父亲的腿上,我才得以从地上爬起来,真是一条恃强凌弱的坏狗。
表哥还是来了,开着一个拉货的大卡车。它护着领土似的冲着表哥好一通乱叫。表哥不顾它的吠叫,径直走向它,它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条壮硕的成年金毛,它不再出声,被如此放肆大胆的表哥吓得蜷缩在角落。
父亲帮着表哥把小鸡毛抱上了卡车,拴在了车上,它慌了,瞪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哼唧唧”的望着我,一时间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只是木讷的看着它,它同时慌张的望着我,此时我听不清任何关于父亲与表哥的谈话。表哥并未过多停留,开车便走,随着卡车的启动,它站立起来,两只前爪趴在车上,只露出自己的大脑袋望着我们,卡车越走越远,它也放弃了挣扎,最终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小鸡毛是奶奶的金毛犬,是奶奶一点一点喂大的。它的大名叫叮叮,可我却习惯喊它“小鸡毛”。和它的金黄的毛发相搭的,是它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我喜欢捧着它的脸,盯着它的眼睛。它的眼中可以看到我的身影,有时竟会让你误会,它的眼中藏着一丝深情,这是我在人类的眼睛中极少看到的。
它是堂哥买来陪伴偏瘫在床的大伯的,大伯一直由奶奶在照顾。大伯身体健康时便喜欢养狗,年轻时曾捡到一只小狗,这样一养便是近二十年。自他生病后,那条狗便再也找不到了。一家人都忙着给病危的大伯看病,所有人都忽略了那条狗。长辈们猜测十之八九是被狗肉贩捉走了,因为若狗还能活着,它是知道回家的,这便是狗的忠诚。如今再跟大伯提起那条狗时,他的眼中还会泛着泪花。
可精神一直不好的奶奶,最近一年,不止照顾不好自己,也照顾不好大伯,更别提小鸡毛了。她常常忘记喂小鸡毛食物,一条成年的金毛竟瘦得皮包骨头,被家里人看到,没有不心疼的。
它一直被关在奶奶的小院里,奶奶从想不起去遛狗,每当我去一趟,它才得以跟我出门溜达一圈。即使它瘦骨嶙峋的,出去遛狗,也不是我溜它,倒更像它溜我。它的力气我还真难以控制得住。
最近几天,奶奶的生活已不能自理,它跟着奶奶一起来到了我家里。我家是个小工厂,没有围墙,偷狗的又多,只能把它拴住了。这样看来如今也不比在奶奶家饥不裹腹的生活好到哪里。虽说它最近被我母亲喂得小腰日渐粗壮,可毕竟也以失去自由为代价。
父亲每天一大早会解开他脖子上的项圈,在我家短短两个月,它的脖子便被那条项圈严重磨损光了毛发。每天早晨,我们会任它在空旷的厂子里奔跑,那该是它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了。
它与豆豆(我家的小白狗)的相处也是极不和睦,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豆豆也讨厌极了这个外来之客。小鸡毛试着与豆豆玩耍,它也极力去讨好豆豆,然而它的每次靠近都换来了豆豆“呜呜”的警告。终于,小鸡毛被无情的豆豆惹恼了,好几次把豆豆摁在身下,咬住它的脖子,它却从未用过力气,豆豆的脖子上除了口水,没有一个伤口。
豆豆几次被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的哀嚎。情急之下的父亲往小鸡毛身上踹了一脚,然而并没有把纠缠在一起的两只狗踹开。我知道,是父亲不舍得用力,依他的力气,小鸡毛定会被踹飞的。我只能死死抱住小鸡毛的后背,硬拉扯开它们,父亲再抱起惊魂未定的豆豆,如此才解决了一场战争。
小鸡毛留在我家终不是长远之计,虽然喂养了两个月,每个人都对它产生了感情,却必须再为它寻一户新的人家。母亲找到了痴迷于养狗的表哥,一向爱狗的表哥也一眼认准了小鸡毛。
我们一家人都信得过表哥,也相信一个真正爱狗的人不会舍得让狗受一点委屈。当然,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事实也的确如此。无论如何,只希望它短暂的一生中,能总遇到良人,一生开心健康便好。
如果可以,它能忘掉我们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