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泥鳅的量词,实在是丰富得很,比如两条泥鳅,两根泥鳅,两只泥鳅等等。
两位泥鳅,生活在西塘河的河底,我呢?生活在西塘河的河边。本来我们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但是有一件东西改变了这一切,我们这边称之为地龙,就是一种用来诱捕水生动物的装置。
由于内人以过敏为借口,强烈反对我养猫,我对家里生物,特别是动物数量过少,深感孤独。于是整出了鱼缸,买了地龙。鱼缸放在餐桌上,地龙放在西塘河。
地龙的鱼获还是可以的,有时候是一只虾,有时候是麦穗鱼,有时候是两只虾,有时候是两只麦穗一只虾,我把它们抓起来,投在鱼缸里,整个家顿时变得生动起来,而我,也不感觉那么孤独了。
这一天,我照常去收地龙,结果地龙居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我们收地龙的时候,围观的遛弯老人看到我们收了两天这么大的泥鳅,也表示非常的羡慕,瞅着我们的地龙两眼放光,搞得我们扔回去的时候,转移了好几个地方。原来是两条泥鳅。它们的个头都非常的大,其中一条腹部膨大,呈圆筒状纺锤形,一条腹部扁平,呈圆锥纺锤形,很显然是它们是一公一母,至于是否是原配就不得而知了。
自从泥鳅来到我们家。气氛一下变得热烈起来了,先是对干煸和清炖争论一番,刚有了结果,主吃派和主养派又争了个不可开交,犹豫主养派代表——女儿,在家里有一票否决权和一票决定权,两条泥鳅的小命暂时得以保住,可是把它们放到鱼缸里面,它们就来回穿梭,直把小鱼缸弄了个翻江倒海,这好比鱼塘里跑进来一条鲸鱼,即便它不吃鱼虾,整个鱼塘也是不得安生了。然后主养派不得不把它转移到了一个小整理箱里面,和垃圾箱肩并肩。
我们一直埋怨这个整理箱碍手碍脚,但是投鼠忌器又不敢消灭了它。
我们试着往整理箱里投喂了一些余粮,一些饭粒,但是最后的结局都是涨成一大颗,长了毛毛,被捞上来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两条泥鳅也是日渐消瘦,主吃派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有一天,有一只泥鳅开始仰泳了,用手指拨弄它一下,它又反过来游一阵,当你转身离开,它又开始仰泳了,就像一个调皮的初中生,和班主任玩起了捉迷藏。
我们分析泥鳅仰泳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半个多月没吃东西,饿坏了,还有一个是整理箱没有水泵供氧,憋坏了。无论那个原因,无论主吃还是主养,都觉得它们的前途一片黯淡。
经常吃水产的朋友都知道,很多的东西,死了就不能吃了,比如说黄鳝,泥鳅作为黄鳝的近邻,如果他死了,我们不管有多么嘴馋,那么也是不敢下嘴的,经过几天的观察,我们发现两条泥鳅其实都会仰泳,有时候公的仰泳,有时候母的仰泳,有时候一起仰泳,只有我们人走过来的时候,它们就会齐刷刷转过身来,仿佛在说:别放弃我们,我们都活得好好的。
有一天,我正在做鱼头豆腐汤,女儿还没有放学,我拿斜眼一瞥,见两条泥鳅都开始仰泳了,而且都伸得特别直,就像两条泥鳅干似的,我的锅里放好了生姜料酒,想想我们家养了它们这么久,也是它们报答我们的时候了,于是将手伸进了整理箱,两条泥鳅仿佛已经强弩之末,我先是抓到了公的那一条,它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这多么像我在单位里,遇到领导穿小鞋,也就敢背后发发牢骚,临到头来还不是逆来顺受。
我已经把公泥鳅拿到了锅边,只要一松手,美味唾手可得。但是整理箱里的那一条却不淡定了,它突然拼命地划着水,就像我们第一天抓到它时那么桀骜不驯,半尺多高的整理箱,几乎是要翻江倒海一般,我愣了一下,把公泥鳅放回了整理箱,两条泥鳅立刻变得平静了,我继续烧菜,它们索性一起开始仰泳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宁可忍受死亡,也不能忍受孤独。未曾想,泥鳅也是如此。
晚上我和主养派女儿说了白天的事情,我们都觉得是时候送她们回西塘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