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9期“生”专题活动。
年三十是一个美丽的日子,就像腾空而起瞬间绽放的烟花一样。烟花下,屹立在窗前的洛思,美丽,温暖,安静。她有一双大眼睛,嘴里叼着一根纤细的烟,烟雾时不时从她的嘴角和鼻孔里冒出来,像一个探头探脑的孩子,小心翼翼又情不自禁。
忽明忽暗的烟花映射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她也忽明忽暗起来,倚窗而立,看似在看着远方,而眼里的光像烟花一样在最初的一个点聚焦而升腾中四散开来,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光呢?”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重新聚焦眼里的光,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张微小而又冰凉的芯片。
一种恍惚突然袭击而来,她仿佛站在了现在和未来的交界处,一层薄纱似的迷雾把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妈,妈?”一个像游蛇般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来。
“我在我在”,她仿佛做了一场梦,而声音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中,她第一时间掐灭了烟头,急匆匆地走向了那声音。
一个光鲜亮丽,在忽明忽暗的烟花中笑容满面的女人,出现在房间里的床头前“妈妈在呢,饿吗?妈妈包了你最爱吃的韭菜馅饺子”
“妈妈,你今天真漂亮,”被窝里一个看上去十岁往上的男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说,
女人蹲了下来,一只手在孩子的头上不停地抚摸,仿佛这样就能把无穷尽的爱都传给孩子一样。
“以后,妈妈天天都这么漂亮,好不好?”
男孩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女人,整个面部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却像是一道强有力的磁铁,仿佛要把女人的音容笑貌全部吸进去,却突然又暗淡起来。
“妈,我怕,我怕我以后记不住你了咋办?”一股小水流从水池里逃了出来,另辟新径地从一处眼角流了下来,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地狂奔。
还在抚摸孩子头的手抖了一下,女人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可是那个笑容好重,她要使出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它继续挂在那里。
“不会的,不会的”女人擦着孩子的眼泪,一边给念叨着,同时也给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催眠。就像这之前无数个日夜无数个时分秒。
“妈,我不想做手术,我喜欢现在的我,虽然他病了,可他能记住妈妈的模样,感受到妈妈手心里的温热”。
男孩依然盯着妈妈的脸,只是眼中的光像那夜空中烟花的最后的绽放,所有的挣扎都是在对抗着夜这个大黑洞。
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女人的脸也一下子明亮起来,红的唇微微打颤,她一定想说些什么。柳叶般的眉像是受到了炙烤,慢慢地开始萎缩。一张白纸似的脸,也成了一具无温度的模具。
“妈妈,对不起”男孩闭上了双眼,眼角的泪痕像一条小河,在烟花的照耀下,闪着微弱的光。
“孩子,你不要怕,就算你陪不了妈妈,妈妈还可以陪着你”女人走出房间,她原本想找个隐秘角落痛哭一场,可是看着桌面上凌乱的资料和书籍,还有手机播放着病情案例解说,她突然就坚定起来。
半个月后,随着孩子病情的恶化,在签订完知情书保密协议及同意书后,女人亲手把孩子送到了手术室。从此以后,她接受着岁月的摧残,从38岁的中年妇女,到58岁的老妈妈,再到88岁的老奶奶。只是,她的孩子永远停在了15岁花一样的容貌里。
“妈,饺子煮好了,是你最喜欢的韭菜馅的,现在要端上来吗?”一个黑发少年,稚气未脱的容貌配上一双不太灵气的眼神,对着正在倚窗而坐眺望远处烟花的老妇人说到。
“端上来吧,”老夫人收起了思绪,满眼慈爱地望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像大海一样广阔,而她一直在寻找着50年前,在那里存储的熟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