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强大敌人一旦消逝,往往会致使内部派系势力呈现分裂之态,进而形成新的对抗格局。为击败项羽,刘邦无奈之下只得分封诸王。待项羽势力被剿灭后,这些诸王却成了刘邦最大的隐忧。在众多诸侯王中,战无不胜的韩信无疑是最大的威胁,然而韩信却丝毫未察觉此点。
钟离眛家住伊庐,向来与韩信交好,他是项羽手下的五员大将之一。彼时,项羽已亡,五大将中季布因品行优良而获赦免,龙且战死,英布投诚,虞子期记载不详。项羽死后,钟离眛逃出并归附韩信。刘邦对钟离眛心怀怨恨,听闻他在楚国,便诏令楚国逮捕钟离眛。此时的韩信本应远离是非之所,要么抓捕钟离眛向刘邦表明立场,要么暗中将其遣送出境,以免被人抓住把柄,从而保住当前楚王的地位。可韩信却收留了他,钟离眛在韩信管辖的区域凭空消失,刘邦自然知晓是韩信将其庇护起来了。
韩信初至楚国,巡行所属县邑时,进进出出皆带着武装卫队。汉六年,有人告发韩信谋反,刘邦向诸将征询意见,诸将皆义愤填膺,主张发兵剿灭韩信。陈平起初未表态,在刘邦再三追问下,陈平问刘邦:“此次有人上书告发韩信造反之事,还有他人知晓吗?”刘邦说 “无人知晓。” 陈平又问 “那韩信自己知道吗?” 刘邦说:“也不知晓。” 陈平觉得此事尚有缓和余地,于是问刘邦:“您觉得您的军队比韩信的军队更为强大吗?”刘邦认为不一定。陈平再问:“您手下的战将中,有谁在战场上能胜过韩信?” 刘邦感慨道:“那没有。” 陈平说:“军队实力不及韩信,将领也不是韩信的对手,如今您却要出兵攻打韩信,一旦引发战争,胜负难以预料。如此行事,我着实为陛下担忧。”
刘邦觉得甚有道理,正面战场,未必是韩信的对手,便再次向陈平询问有无更为稳妥之法。陈平说:“古时,天子常常在全国各地巡行,会见各地诸侯。南方有个地方叫云梦泽。陛下可装作出游云梦泽,要在陈州会见各路诸侯。陈州在楚地西界,韩信听闻天子出游且来到他的地盘,定然会来谒见。当他谒见陛下时,您便可将他抓捕。这样无需派兵,只需一名武士便足够了。”刘邦认为此计甚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韩信听闻此消息,也知晓刘邦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曾想发兵反叛,但却不想打仗了,又觉得自己无罪,想朝见刘邦,又怕被擒。有人对韩信说:“杀了钟离眛去朝见皇上,皇上必定高兴,就不会有祸患了。” 韩信便去见钟离眛。此时钟离眛较为清醒,对韩信说:“刘邦之所以不直接攻打楚国,是因为我在你这里,他不敢轻举妄动。你若杀了我,就表明你内心惧怕刘邦,我今日死了,你也离死不远了。” 但韩信心意已决,只想保住楚王的地位,并不想谋反。钟离眛觉得多说无益,大骂韩信不是忠厚之人,于是引颈就戮。
韩信带着钟离眛的首级,在陈县朝拜皇帝,刘邦随即让埋伏的武士将韩信捆得扎扎实实,投入囚车。韩信说:“果真如人们所说‘狡兔死了,出色的猎狗就遭到烹杀;高翔的飞禽光了,优良的弓箭收藏起来;敌国破灭,谋臣死亡’。如今天下已然太平,我本就应当遭烹杀!”刘邦说:“有人告发你谋反。” 便给韩信戴上了刑具。到了洛阳,刘邦赦免了韩信的罪过,将其降为淮阴侯。但这个淮阴侯不得离开京城,说白了就是被软禁起来,必须在刘邦的眼皮底下,这样刘邦才能安心,韩信也就无法再有作为了。
韩信意识到刘邦畏惧忌惮自己的才能,于是常常托病不参加朝见和侍行,眼不见心不烦。从此,韩信日夜怨恨,在家中闷闷不乐,愤愤不平,对与以前的手下周勃、灌婴处于同等地位感到羞耻。
韩信无处可去,有次找樊哙小坐。樊哙虽是屠宰业出身,却是刘邦的连襟,也算皇亲,地位自然不凡。结果樊哙见到韩信,行跪拜大礼,恭迎恭送,说道:“大王竟肯屈尊光临寒舍,微臣真是不胜荣幸!”结果,韩信出了樊哙的家门,苍凉一笑。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要与樊哙这样的人共处。
可见直到此时此刻,用兵如神、拥有大智慧的韩信,终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政治上的短视注定了韩信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