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思想博大精深,他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医师对这个千苍百孔的“现代性”病人进行望闻问切过后,给出了自己的诊断结果——商品拜物教和异化。
所以,如果想了解马克思的思想,就得先了解一下什么是现代性,然后来再看马克思,你会更加豁然开朗。现代性是马克思的理论的思想背景,或者说现代性的弊端是马克思的出发点和他着力要批判的落脚点,以及之后的法兰克福学派更是从马克思出发,不遗余力地对这个弊端进行更加深入地批判,俗称批判理论。
至于什么是现代性,这里就不过多展开论述了,下面用一些形容词来简单勾勒一下其特征:
理性的、科学的、新时代的、都市化的、物质丰富的、个性的、世俗化的、短暂的、注重当下的、偶然的、过渡的、碎片化的、有着感官刺激的、孤独迷失的、焦虑的、断裂的、动荡的、混乱的、矛盾性的、冲突的、挣扎的……
我们看到这些,会发现现代性是一个矛盾体,既好又不好,好的让人不忍心丢弃它,不好的又让人对它望而止步。
它一方面让自我凸显,自我更加的解放和自由,这是积极的一面。尤其当你是一位女性主义者,可能体会得更加明显。例如,一位女性从乡村中解放出来,接受教育,进入城市拼搏,多年后她能积攒一定的积蓄。从她离开乡村这个乡土血缘社会,她就初次解脱了出来,变成了独立的个体。进入城市拼搏后有了一定资金,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就拥有了选择的自由,她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丈夫,而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甚至可以离婚,她不需要一辈子靠忍让活着了。
但另一方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在她获得自由的时候,这个自由也是一个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的自由。在拼搏积累财富的过程中,她时刻感受不到安心,感受不到意义。当看不到未来尽头的时候,她会想,也许从来没有尽头,那个尽头只是一个美梦,或只是一个幻想。此时,她会心生恐惧,然后叩问心门,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活的价值又是什么?
当马克思看到这一切时,和所有人一样,他也感受到了这一矛盾现象,而在古代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人一生来就是被确定好的,是奴隶就是奴隶,是地主就是地主,生活虽然很苦,但从来不会出现无意义感。但到了现代社会,尤其都市人中有些高层人士出现精神崩溃、抑郁、无意义感,甚至还有自杀倾向。
对于这些问题,马克思找到了答案:
人 = 》劳动 = 》产品 = 》 商品
可以看到,上面从左到右是一个重心从人转移到商品的过程,也是人逐渐物化的过程。
下面用一个故事来解释一下:
上大学后,我几乎经常要打印各种学习资料,而学校只有一个打印店,可是呢?这家店离学院和宿舍都很远,每次去打印,我都得跑很远才行,然后打印店里人还很多,需要排很长的时间才能轮到我。经过打印几次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买一台打印机。说干就干,我省吃俭用,买过后,生活充满阳光,真的太爽了吧,也太nice了,我很快乐,很happy不是。
然后,我把这台打印机放在了我们宿舍,这专门自己用的感觉很是不错,想打印什么就打印什么,想怎么打印就怎么打印,毕竟是自己的东西。可是舍友也要打印东西的,我看舍友打印东西也不方便,就帮助了,我想,舍友嘛,好哥们,没问题了,我帮你打印了,随手的事了。而且,我帮舍友打印的过程中,有了被重视的感觉,一瞬间有了自我的存在价值,这种感觉我很是享受。
可是不仅是我的舍友,以及好哥们和同学要打印,其他班的同学,以及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熟的同学也要打印,一次还好,可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同学都来用我的打印机,我就有点吃不消了。毕竟一个人用还行,都用就花销大了,要知道我这墨和纸都挺贵的。
既然你们都要用,我按照打印店的价格收费不过分吧,毕竟在我这打印不用跑远那么远了。当然,他们也很乐意。可是后来打印的同学越来越多,他们也不给我客气了,上来就说我打印什么什么东西,我想,毕竟是掏了钱不是,我也只好以顾客就是上帝的态度来要求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打印资料的同学有很多,我就也准备了很多的墨盒和纸张,而且很多同学来打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毕业论文,试卷和备考资料等等,我也就提前在电脑里准备好了要打印用的各种模板。
可是随着这样进行下去,我要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各种模板格式让我眼花缭乱,而且这些打印的废纸搞得寝室都乱糟糟的。当看到电脑桌面上各种文件和文件夹混乱的放在一起,我的心也开始变得乱糟糟的。现在,我的心情莫名其妙感到的并不是放松,而是急躁和慌乱。在打印的过程中,我再也感受不到助人为乐的滋味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成了赚钱的机器,此时,好像是资本利润在操纵着我,我反而被机器物化了。同学也不给我客气了,因为他们掏了钱,我也感受不到快乐了,因为我也得到了利益。可是本来我帮助(劳动)同学打印资料这一活动曾经令我感到快乐、享受,现在我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些东西的存在了。
我本来是直接和同学(人)打交道的,现在我却变成了是与打印材料(商品)打交道的了。也就是说,我好像成了打印机、纸张、墨盒、电脑,以及各种模版组成的一个机器网络中的一个和它们等同的零件罢了,我是它们其中的一员,共同完成了这个打印任务(社会机器)。
而如今的社会就是一个巨型机器,它将大部分人都吞并进了这个网络建制之中,进而通过所谓的职业教育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有着特定角色的螺丝钉。人与人不再直接接触,本来以人为中心的社会变成了以围绕商品为中心的社会。也就说,人人都被物化了,变成了一个个与商品等同的物品来看待。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一致认为,只要拥有了更多的商品(交换价值,资本)他们的生活质量就能提高。
所以,为了生活质量的完美,人人索性将自己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变成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来无休无止的追逐资本,而完全忘记了生命表达的本来形式,此时,商品也就被赋予了某种神秘性,在这个过程中,人们追逐商品的行为仿佛宗教中的信徒崇拜上帝等神的行为一样,这一类似的现象马克思生动的称为商品拜物教,亦即崇拜商品的宗教(商品就是资本,也就是说崇拜资本的宗教)。
在这个过程中,人人都在与商品打交道,他再也体会不到这些感激、快乐、慷慨的情感了,而变成了孤独、冷漠、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人丧失了主体性,人也就从目的变成了手段。大部分人都在被迫参与着这个机器的生产,而那些少部分人则继续被这个机器加以规训和教化,以此让他们再次进入到这个机器之中。
那么,我在这个过程中丧失了什么?当我变成了一个和这些物品等同的东西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一个活生活的人了,而变成了一个工具人。机器没有的那些像人这种有感情,有生命的东西就是我丧失的东西。丧失的过程也就是异化的过程,这也是马克思说的异化。这里的“异”指的是“异己”或“非自我”,意味着某物或某种状态与主体是不同的、分离的、对立的。在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中,它指的是劳动者与其劳动产品、劳动过程、类本质(即人的社会性和创造性)以及与其他人的关系发生了分离,这些东西不再属于劳动者,而是变成了与他对立的力量。
最后,我丧失了劳动的享受,而劳动是自我生命的表达,这一过程应该是享受的,而不是被迫的,应该是积极创造的,而不是消极懈怠的,应该是对自我解脱有建设意义的,而不是千方百计要奴役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