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深夜,室外的凉意刺透了骨头。
我和凌薇站在避风的地方。肚里酒水沉甸甸地荡漾。醉意在血液里发酵着,一分、一秒,慢慢侵占全身。我昏昏沉沉,只是站着。最后站也站不稳了,我才想起有什么要问凌薇。
可她那样若无其事,背起手看天,未等我开口便回答道:
“……
我没什么事。”
“什…什么?”我清醒了一点。
“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想单独和森雨出来而已。”
凌薇说得很自然, 很坦直,我不能不相信。
是吗……只是这样啊。我稍稍松下心,扭过头看她——她一定醉了,但却那样安静、那样自如,像站在一片田园里,被微风吹着头发的小姑娘,这真是我喜欢的女孩啊。我明明看不清什么了,却记得看着她傻笑。
地面是流动的,弯曲的。灯光涣散又凝聚,世界凌乱却温热、幸福。我想醉倒,想靠在她身上,环住她的肩膀紧搂她,告诉她她令我骄傲——但我的意识太模糊,连听她说话也是断续的。
“森…雨……”
“嗯,嗯……你说,凌薇。”
“注意…表情……哦。”
“好…呃,什么?”
“你表情好下流。”
梦一般的朦胧破了大半,我睁大眼看她,尚不知所措。
“还有。”她泰然自若。“靠太近了。”
从刚开始的几寸距离,现在竟真的快挨到她了。我受惊般大步后退,后脑磕到墙壁,两眼舞金星,把凌薇逗笑了。她说,我总是在她面前狼狈,那样子真傻,于是朝我走来。
她的眉眼, 在昏黄色的灯光下显出神秘,那时我才明白——这才是我被狩猎了。
“两个女孩的爱情,一定更需要安全感吧。”
凌薇每靠近我一步,我都会更加冲动、失策,却动弹不得。
“森雨,每次看你为我掏心掏肺的样子……我就觉得,我什么都不用怕了。
所以,我需要你……
就现在。”
……真是奇怪啊,她。
真是奇怪的女孩。
总是说我听不懂的话。
想假装听不懂的话……
凌薇握住我的肩膀,慢慢地,慢慢地,踮起脚尖。她额前的刘海占我一半的视线。呼出的热气扑在我脸上。我感受到——她急促而发潮的呼吸。
“因为彼此,我们才危险,才会受难——我们互相亏欠。
而欠下的,森雨……就用更炽热更坚贞的感情来还。
你说还爱我。
那你向我证明。”
“……
你让我喝完酒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撇起嘴笑着看她,那样一定能掩饰我的紧张。
如果现在在桌边。她还会继续灌我至醉,置我于痴乱中麻痹理性。但现在她不需要,她只需借我足够的醉意,只需让她的声音弥漫我的世界,传递指尖与颊的体温。
凌薇是有目的的人。她理应是精英,是成功人士的胚子。她稳妥、狡猾、风情万千,又雷厉风行。
我输给她了啊……
“向我证明。”
我低下头,她踮脚尖,我们在惨白的圆月下相拥。用唇触碰唇。
黑夜里猫一般缩紧的瞳孔,藏在了眼皮里。柔软下的流动冲回最后迷失的爱意,直至泛滥成灾,将我们沼陷包围。滚烫着,跃动着,将彼此捆绑。
这就是我们相恋的凝聚吧。温柔、自私,细腻地作情。我很想凌薇,这算是占有吗,是鲁莽还是神圣,能一直这样下去吗——她离我越近越美,相比从尘霾向我走来,这次她凑到我跟前,将身体的一半献给我,归属我,又同样拿走我全部。
因为我夺回了全部。
“森雨……
找到了吗?”
她的指尖冰凉——或许因为我脸颊发烫。
“嗯。
……凌薇,
你很危险。”
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嗤笑。
“还有更危险的,只是森雨不知道。”凌薇覆盖住我的双耳,抚向脖颈,吸走我灼热的体温,却难以让我安心。“刚刚只是向你索取证明,现在,该轮到我坦白。
你知道,对我来说,坦白才是我的证明吧。
毕竟,我藏了这么久……”
我心头一撼——原来,她是记得的,她记得很久以前我们说的话。
——“我要告诉你,我是个怪物。
在这之前,你要抱紧我。
不然,森雨,我会害怕。”
我双臂紧搂她,尽最大幅度朝她俯身,直到她能慢慢仰起,嘴唇伸到我的耳廓。此时的心率已经失常,我很想告诉她,不必担心失去我。但既然是她的要求,我无疑会做。我被她驯服,是她的野犬。
“我是怪物。”她说。
“戒同所的大火。
是我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