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成都一直在下雨,雨珠轻细却均匀密集,前天夜晚还雷声阵阵,门窗呼吟。每当成都下雨我都会想起故乡的雨,脑海里都会自动上映一幅幅画面,尤其是碾麦场上的雨。在外求学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感受故乡暴雨来临的全过程了,那份忙而不乱,与雨搏斗的情景是我童年印象中最美好的事,那一幅幅清澈的画面一直是我内心深处最美好的怀念。
提到碾麦场自然需要追溯到十几年以前,那时候家乡的田野里仍然种着一波波整齐的麦子。夏季麦子黄了,大人们用镰刀将其一摞摞地收割回去,码成一座小山。等待天放晴,早早起来将麦子转移到麦场,均匀铺开,然后牵出家里的老伙计--黄牛,它稳重娴熟,与主人建立了深厚的默契。在场外解决完老伙计的大小便后便给它套上碾麦用的伽绳、可滚动的石磨,同时为了避免绳子对老伙计的前蹄两侧造成摩擦伤害,也需要给粗糙的绳子裹一层厚厚的布。这项工作总是被善良的老奶奶记在心里并提醒后生完成。
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开碾麦了,老牛步伐稳定均匀的走着,不厌其烦地转着大圈和小圈,大人们也会在老黄牛到不了的边边角角用特制的家具拍打麦穗。就这样顶着炎炎烈日,一层层立起来的麦秆很快便被碾成一层平铺在地上,一颗颗棕黄色的麦粒也在最下层隐隐可见。现在想来,每当那一时刻到来,碾麦场的氛围都是非常欢乐祥和的,因为那是见证丰收的时刻,大人们心里都很高兴。
碾麦的过程对于小孩来说是极其有趣的,我们可以在麦场里打滚,尽情撒欢,只要不把小石子弄进去就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碾麦过程中的两大注意事项了。
第一,必须时刻观察天色
为什么要观察天色呢,天色其实就是天气的变化。一旦万里无云的蓝天四周出现几多白的发亮的云朵证明暴雨已经不远了。这点大人们是很清楚的,老奶奶老爷爷们更清楚,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多年,他们与这片天地互相了解的很深透。白云出现之时必须更加注意天色,如果云朵没有向被四面大山围住的天心移动则可继续碾麦,否则就需要着手收麦了。即使大人们很熟悉天气的变化,但对未完成的工作总是多一份眷恋,于是往往在起风后才赶紧收麦。可是这时一切就显得紧张了。刚开始是小风,后来便狂风大作,动作慢些,刚碾好的麦子便会被吹得无迹可寻,岂不一场灾难。所以,观天色当为碾麦第一重大注意事项。虽然隔了多年,我仍然记得各位大人在风中收麦子的情景,大风将他们头上戴的遮阳草帽瞬间掀起,但由于帽子上绳子的拽拉并不会被吹离,只是限于绳子的长度狠狠地落到大人们的后背上。对于这些大人们习以为常,丝毫不会影响手中的活,他们仍娴熟紧张地弯腰用笤帚和铁锨将麦子和未分离的麦秆装进袋子里。
第二,定时照顾老伙伴
用大人们的话说,麦子可是人嘴里吃的东西。老伙伴毕竟是牲口,它哪懂这些。因此为了防止它在麦场里面随地大小便,需要不时观察它,如果看到它停下脚步,撅起自己长长的尾巴就赶紧将它牵出麦场,如若来不及则需要用到铁锨或袋子垫在麦子上面,防止它的粪便和麦子混在一起。这一点也得注意,还得了解老伙伴才行。
如果一切顺利,当麦粒已经全部从脱离出来后,就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扬麦。大人们用铁锨将麦子和麦壳的混合物高高扬起,麦壳轻,麦粒重,于是在空气阻力作用下,落地时麦粒和麦壳便完美分离了。扬麦时麦子和麦壳在空中各自走过不同的弧迹,伴随着大人们有节奏的动作,一切都显得优美。如果再将视野放大,从碾麦场的上空看去,那些忙碌的人儿,那黄灿灿堆砌的麦秆和麦粒,一些都多么优美祥和啊。
就这样,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在近日落时分,麦场里的活忙的差不多的时候,一家人会让一个人回去做饭。估计麦场上的活也忙完了,家里的饭也就做的差不多了,于是一家人便幸福满足地吃晚饭。夕阳西下,老黄牛也休息了,在树下咀嚼着主人犒劳它的玉米粒,还有大白狗也卧在树下老牛旁,他们自然不会相互攻击,他们也是彼此熟悉,都成了朋友。农民人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算是很重要的一天。
时隔多年,碾麦在我脑海中的记忆较为久远。但我对大雨来临时大人们的忙而不乱,紧张有序,对老黄牛的稳重娴熟,对碾麦场上那一层层金黄的麦子一直保持着不褪减的记忆清晰度。后来慢慢地麦子便退出来了田野的舞台,花椒树、橄榄树等经济作物轮番登场。人们的生活方式变了,退出历史舞台的不仅仅是麦子、还有碾麦场、老黄牛,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农具。
在今天便享经济发展之际,常常心生怀念。岁月变迁,我也从当年的死皮脸娃变成了大小伙,那些场地已不再,老黄牛已不再,大白狗已不再,还有一位位慈爱的老人,都随着离去了。我时常做梦梦到我的奶奶,梦到我喂养了12年之久的大白狗。时代变迁,我们这些孩子过上了大家曾经在碾麦场畅聊想都想不到的美好生活,可无论身在何方我永远怀念你们,我对你们的爱永不褪减!
仅以此文,致最爱的碾麦场,最爱的村庄。
(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