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呼唤|麦子熟时青杏黄

麦子熟时青杏黄|麦子熟,青杏黄,布谷鸟叫声声悠扬,在一个炎热夏天的午后,静静地远望,自南方吹来的风,带来了熟悉的味道

    尽管老吕坚持说乌龙茶太过伤胃,但在520这天中午吃罢饭,屋里气温已经飙至了34.3摄氏度,还在以每十分钟0.1度的速度上升着,有些烦躁,于是又沏上一壶浓浓的乌龙茶,一口微烫的茶汤入口,汗水立马从毛孔里面本出来,小风一吹,果然是惬意无比啊。

    大地再蒸腾着热气,远望去已经雾罩罩的一片,在热气蒸腾中,远处的楼顶已经在正午阳光中缓缓地流动着。近处,国槐已经长出来槐米,有南风来,树顶的枝叶在燥热中有气无力地摇摆着,太热了,只能晚些时候去放风筝。玉泉新城东面的荒地里面,那正是平时我放风筝的地界儿,新种的蔬菜肯定已经发蔫了,西边的半分麦子,上回已经发黄发干了,这一次是否已经熟透了,夏初的干热风,让麦子熟地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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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实离麦子成熟的日子还远着呢,一般麦子成熟在端午节后,布谷鸟欢叫的时候,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在6月份的中旬,那是我记忆中麦子成熟的时候,那时也是抽蒜苔的时节,而最为令孩子们心动的就是青杏变黄,甜杏上市的时节,在新麦的清香里面,品尝着杏子的甘甜。

    这个时节,正是忙碌的时候,在以前,还没有普及收割机械,清晨天还没有亮,各家各户已经传来了刺拉拉磨镰刀的声音,镰刀是圆月弯刀,那时记忆中比较清晰的就是嵌入了“八陡”字样的镰刀,后来知道八陡是沂蒙山区的一个县镇,也不像割麦子的镰刀那样直直的平平的,所以磨起来是有技巧的。镰刀的手柄也不是直的,在中间向上转了个弯又平行延伸过去,让人不必附身太多,现在看来是极其符合人体工程学的。炊烟袅袅之后,一家人吃罢饭,带上水,走入金黄色的田野,收割承载了希望和欢娱的麦子,这是今后一年里面的雪白馒头,大饼,面条。

    割麦子是特别的熬人,一两百米或者更长的麦地,割上几米后,腰身慢慢会痛起来,麦子已经干透,长长的麦芒有些扎人,所以衣服是长衣长裤,天渐渐热起来,拿手薅住一丛麦子,用镰刀从根部齐齐割下,麦秸最早时候用来做房顶或者做成珊子盖在柴草上面,有尘土在飞扬,伴着土地里面蒸腾的热气,直入鼻息,有些呛人,烈日下,考验着一个人特别是少年的意志力,地头有高大的白杨树,热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在烈日下,投影出一小片的绿荫,让人眼巴巴地望着。这时,总有卖冰棍儿的,拿大金鹿驮着一个白色木头箱子,敞开小口盖,那脏兮兮的白被子盖着,一声悠长的“香蕉豆沙牛奶雪糕”,最便宜的香蕉味的冰棍儿,一毛钱四根,拿白纸包着,硬硬的,也是实实在在的冰块儿,放在嘴里,一阵清凉袭来,炎热就已经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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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再回去时,已经被家人远远地落在后面了,父亲和大伯他们特别地熟练,有时看他们割麦子,有一种享受的感觉,麦子被一片片放倒,用麦子做成扎带,然后打成捆,一捆捆地立在麦地里面,割麦子的人渐渐向着远方移动着,身后一捆捆的麦子守候着空旷,以及蓝天白云下的炎热,那时的田地还比较多,四周都是大片的麦田,不似现在尽是工厂,所以一直要辛苦好几天,才可以把麦子收回来。

    那是在后来,再大些的时候,大概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几个人约在一起,去帮同学家割麦子,记得最清楚的事一起去郭照成家,我,刘卫国,还有刘金坤或者是闵凡鹏,老郭家的麦地足有两百米长,一眼望不到边,我们几个不急不慢,因为急也急不上去,半天下来,其实割了也不过几十米,晚上又得害大娘给我们炒菜,准备好吃的,现在想想除了心意是好的,别的实在没有帮上什么,唯一可以再炫耀的,就是同学之间的情谊了。也是在那几天的某个夜晚,月亮异常明亮,天却还早,趁着夜色,我又到田地里面割了一段时间的麦子,夜里割麦子,除了看不太清楚之外,其余的感觉都还不错,有凉爽的风,有明亮的月色,夜晚偶尔的潮气,又会使得麦芒不会那么扎手,而最为关键的是,守候着一片月色,在月色苍茫中寂静的田畴,静听镰刀斩断麦秆的声音,稍显沉闷的,却是厚重的,不带丝毫的迟疑,坚定的。

    拥挤的场院里面,刚刚用碌硃压实的加了麦瓤的泥地上,堆满了各家成捆的麦子,堆成一人多高,堆成一座小山,村庄的周围,弥漫着麦秆和新麦穗的清香,女人们坐在自己家的小山旁,把一捆捆的麦子用倒立在地上的铁梳子梳理一下,把残存的叶子去掉,然后用镰刀把麦穗割去,这样可以盖房可以做珊子的麦秸就出来了,麦秸用两只手刚刚把不过来的时候扎成一捆,依旧是就地取材用麦秸,慢慢地麦秸又堆成了山,麦穗也堆了不小的一堆儿,晚上盖上雨布或塑料布,防止下雨淋湿。一般很少有人晚上看场院,几个场院里面,也就几个老头子睡在木棍和草珊子搭成的三角帐篷里面,孩子们不会太累,晚上就在凉爽的夜风中,璀璨的星光下面,缠着老爷爷们讲故事,老爷爷在喝过几盅白酒后,带着酒气,滔滔不绝地讲起各式各样的故事,一般也都是鬼怪狐仙的故事,老家离临淄很近,所以故事也大都是蒲松龄式的故事,但在夜晚,孩子们望着四周黑黢黢的夜色,那时的夜,四周没有更多的亮光,除了漫天繁星微弱的光芒,所以听完故事都怕怕的以至于不敢回家。

  麦子还没有脱粒之前,麦捆每天都要翻晒,麦穗也一样,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活儿,只是在凑着盖房修房用的麦秸,差不多的时候,麦子本身已经干透了,也不能再等了,因为雨天也快来了,麦子需要尽快地脱粒,晾晒,入仓。于是脱粒机的轰鸣中,麦穗和剩余整捆的麦子被逐一扔进钢铁怪物的肚子里面,金灿灿的麦粒堆成一旁,等待晾晒,成团的麦穣吐出来,堆成一个巨大的麦穣垛,粗的,用来烧火或者卖给造纸厂,细小的,就在后续造房时派上用场,和进泥里,用来盖房就像如今的灰浆一样,土坯们通过掺了麦秸草的泥巴结实地粘在一起,然后是用麦秸铺房顶之前,将这样的泥巴均匀地抹在秫秸秆上面作为基础,然后是用这种泥巴抹墙,就像今天的腻子一样,然后再在外面抹上洁白的石灰膏。家里的老房就是这么造出来的,已经四十多年了,不住也已经十几年了,却依旧屹立不倒,在一堆砖瓦房中间展现着别样的风采和情怀。

    麦子要么铺在塑料纸上,要么在老省道上,看麦子,翻麦子就是孩子们的活计了,脱了鞋子,站在阳光曝晒下微烫的麦粒上面,拿一柄竹耙子,每隔半个小时翻一下麦子,之后在树荫里面躺在编织袋上面打盹儿,这时无疑是最惬意的,这时没有冰棍儿,但又有刚从井里面打上来的清水,搁上几粒糖精,一大桶的甜水,显然要比冰棍儿过瘾多了,头埋进水桶,憋住气,简直就是牛饮,比现在一口气吹一瓶啤酒的感觉爽多了。这个时候,也是青杏已经黄透的时候,那时虽然拮据,但到了杏子熟透时总会有几颗甜杏尝一下,解够一年的馋,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某位父亲同事从王坟山里捎来的山杏,好吃极了,杏仁也是巴旦儿的(意即甜杏仁),吃完杏肉,又将杏核弄开,吃到甘甜的杏仁,那时杏核一般却是拿牙齿咬开,现在想起来,牙还觉得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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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晒麦子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时没有电视,天气预报也不是那么准,或者说常有乌云密布的时候,所以常常是费劲巴拉地手忙脚乱之后,滴答几滴雨点儿之后,又是艳阳高照,不过却不会轻易再铺陈开了,还是小心翼翼为好,记得有一个村里人在灌溉大渠里面晒麦子,因为大渠底下是水泥面儿,不巧那日黑虎山水库放水,所以一切都泡汤了;同样是前面村里,场院在水库最高水位线以下,但就在这一年提前下大雨,发大水,低矮场院里面的麦粒堆被冲了个一干二净,一年的辛苦也就白费了。在几次精心地晾晒之后,扬净,装进编织袋里面,除去交公粮的部分,剩下的就是下一年白面了。

  麦子熟,青杏黄,布谷鸟叫声声悠扬,在一个炎热夏天的午后,静静地远望,自南方吹来的风,带来了熟悉的味道。田村山下,在都市的边缘,遥望那一丛麦田,静静地追忆过去,关于土地的时光,只是远离了土地,在渐行渐远中,越来越远,是在都市的水泥钢筋丛林里面迷失,还是在泥土的芬芳中找寻属于每一个人的本真,这似乎是一个难题。

  麦子熟,青杏黄,似乎许久的过去,而乌龙茶,却还在眼前冒着热气……

  小满节气……

  “南风原头吹百草,草木丛丛茅舍小;

  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

  摘自 《小满田家物语》。

  小满:“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得盈满。”北方麦子的籽粒开始饱满,但是还没有完全充实成熟,是为小满。谦受益,满招损,足可见我们的农耕文化根深蒂固,但却没有什么不好,其实正是基于源远流长的农耕文明,才孕育了我们博大精深的文化。

  麦子熟,青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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