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时光易逝，那些老房子里的无忧无虑的稚嫩的小孩子都长成了大人，各奔东西，渐渐失去了消息。

学校

我的小学，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在三年级之前，一个是在三年级之后。

三年级之前，我们的教室还是在一个破旧的瓦房里。整个小学，一共8个房间，一年级到六年级从右往左，像超市里堆放产品的货架一样，规规矩矩地码过去，最左边的两个房间，前面的做了学前班，后面则是老师的办公室。桌椅板凳都是木制的，桌角、凳子的脚时常断成两半，都是教师自己修补。光线透过瓦片的缝隙，从桌洞里直接照到书本上，旁边的文具盒里零零散散地放了几只用过的铅笔和几块脏兮兮的橡皮檫。

屋前是一大片泥地的操场，下面是一块块不规则的田。学前班的左边，安放了一个篮球框，这就是学校唯一的娱乐设施了，但那些贪玩的野孩子总能找到消遣的方式。他们从家里的床下、木桌下摸索出一把弹珠，揣在兜里，带去学校，就趴在泥地里玩儿；他们约好了去学校背后的山坡上摘野葡萄，那野生的葡萄为了照顾孩子门，“刻意”长得很矮，好方便孩子们采摘；夏天燥热的时候，他们会去门前的河里洗澡，那时候的水还没有污染，即使不慎喝下几口也没有事儿。

三年级之后，我们转到了新的校区，就在那老校区的对面。新的学校一切都好，有更好的娱乐设施、有更好的绿化、有更好的教学资源，但没有泥地，我还是更喜欢老校区前的那片泥地，因为我在上面摸爬滚打了两年。

这时候，河流上游的矿山采矿，废水没有经过处理，直接排进了河道里，一股股黄灿灿的水一淌过，河里的鱼虾都死了个遍，大家再也不到河边玩儿了，每天都困在那块小小的水泥地上，虽然也玩弹珠，但没有了在泥地里玩的感觉。这一年，有一部名为《七龙珠》的动画片开始盛行，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开始卖这部动画片里的人物卡片，大家又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都攒了很多卡片，每天都躲在教学楼转角那儿玩卡片。

老师

整个小学里，全部都是本地的教师，一共8名教师，有5个都是我们寨子（田湾）的人，村里有的长辈戏称，不如把小学改为“田湾小学”。这些教师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张老师，他本名叫“张绍林”，与我家还扯得上亲戚，他的弟媳，是我的姑妈，按辈分来说，我得叫他一声伯伯。他为人很和善，又很严厉。和善是在生活里，待人很热情；严厉是在学习上，倘若做错了他的数学题，少不了一顿呵斥。

六年级的某天中午，我正趴在课桌上小酣一会儿，他从走廊里走了进来。

张老师：就你一个人啊？

我：对，只有我。您有事儿吗？

张老师：你来图书馆一趟，帮我批改下作业。

我：好。

我跟着他走进了图书馆，那时候也叫阅览室。这个阅览器很小，里面的书大都是别人捐赠的，整整齐齐地排在书架上，大都翻阅了很多次，书上的折痕密密麻麻，一股古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仿佛置身在文字的海洋里了。

他拿了一张纸和一摞本子过来，纸上面写的是答案，而本子上自然就是那些学生的作业了。这些本子的质量太多很差，有的吸不上墨水，有的轻轻一戳就破了，订书针订的也不好，经常脱落下来。

我一边记答案，一边帮他批改。改到最后就记下了答案，不用再对着纸张一个个地看过去，工作效率就高了很多。这只是一个班的，他布置的作业又少，没花多久就批改完了，我便帮他摞起来，理得正正方方地放在一起。

这是他恰好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两瓶水，给我递了一瓶，我赶紧伸手过去接住。放在眼前一看，是一瓶“营养快线”，大约500ml的样子。很甜，我四年级患了重感冒的时候得喝过一次，味道不赖，就是价格比较贵，要3块钱一瓶，相当于我三天的零花钱，平日里很少能喝到，都是喝家里自制的红糖水。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这位执教30多年、桃李满天下的老教师，因为脑溢血复发，倒在了回家的路上，他劳累了一辈子，也没能享受到几天清福。

小伙伴

我们这个寨子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那个小学读过，那个小学养育了我们这一代人。很巧的是，我们寨子里的那一群年轻小伙，好几个都是同一年出生的，而我又是里面最小的一个，所以很受大家的照顾。

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三两成群地去到那个小小的学校里，困在那堵高高的围墙之内，每天过着无忧无虑但千篇一律的生活：上课、玩；玩、上课。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给个糖或者玩具就满足了，又没有什么心机，不会对任何人有威胁。

在那条小河尚未被污染之前，我们曾经沿着河道一直往上走，去到一条分支里，那儿的泥沙里零散地遍布着小小的贝壳，只有小拇指那么大一个，放在手心里，像一块极小的洁白的有纹路的鹅卵石。

在新学校的背后，也有一条小溪，里面时常有泥鳅游来游去，偶尔蹦出水面来，然后钻到泥土里，渐渐失去了踪迹。有天我们在里面捉到几条泥鳅，结果被老师当场捉住，我们便也同泥鳅一样的惶恐，唯恐被请家长，后来家长倒是没有让请，只是同寨的张老师告诉了的父母，于是回家便吃了一顿“竹笋炒肉”，疼了好几天。

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就好像小牛犊子一样，四处撒欢。只是岁月匆匆，青春不在，那些肆意玩乐的日子总过得太快，而最后剩下的也只有疲倦了，就像海子的诗句——“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哭着笑着，我们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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