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死神,已有数次。自己谓之死过好几次了。只是幸运,又都活过来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大同站赶火车,跑到检票口了,自己也倒地了。那是三十多年前吧,已经三十岁了,竟然因跑的快了,造成心肌或是大脑缺氧,也或者是缺血,一下子就趴下了。醒来时,已在火车上。一身白毛汗,水淋淋地半躺在坐椅上。算是活过来了。
我是怎么上车的,接受了哪些救治,这都一无所知。三个小时后,神智、体力有些恢复了,却也到站了。整个昏死过程,只在我醒来的一刻,有个列车乘务员,向我交付了我的背包与车票,印象很模糊,因自己尚在半死状态,没有精力多问,但是好像还在心里万幸没有误车,真是好笑。下车后又赶着回家,昏死一事也就这样过去了。除去自己的这点记忆,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依次往前的另一次,发生在雁北师专。那是学校的唯一一辆卡车,司机姓杨,拉我及我的一车家具,行进在神头村拐往师专的土路上。一个接一个的急弯,车仍急行,毫不减速。趴在家具上的我,左右摔摆,差点就摔出去了。过后想来,多亏了捆挷家具的绳索,使我有所抓拿,没滑出去。而绳索己松,再拐几弯,就不吃力了。那滑出去的我,连同松动了的家具,还有命吗?这都是后来想起的,也算一劫,逃过去了。
再往前的一次,与此类似。地点在井坪拐往阻虎的路上。也是土路,也是急弯,也是急行,也不减速,也是一名杨姓司机。不同的,这是一辆55型拖拉机,装载着的好像是粮食,记不清了,反正一麻袋一麻袋的,码着,没有绳索捆绑。麻袋上的我,没有抓拿,左右滑移,眼看就要被摔出去了。记得这次自己真急了,手指都快抠破麻袋了。终于没被摔出去,土路尽头,进村了。回想起来,一身冷汗。
以上三次都是“身死”。还有一次与“身死”无关,却也无法再活下去了。怎么讲呢?那是一次暑天夜巡,当然是公干。巡逻至女生宿舍时,被未拉上窗帘的室内情景吸引了。床上是半裸的女生,我只瞟了一眼,却又回眸了。这一回眸,令我立定半晌。之后竟然伸手推门。第一次未能推开,再一使劲,感觉从里面锁定了。此时的我恍惚明白了什么,慌急离去。后来想起,心惊肉跳。我首先假设,门未上锁,一推进去了。那就不可收拾了,那我也就没法活下去了。幸亏门锁着,锁救了我,我可以继续活下去了。真是好险呀!我将它记为一次死亡,也感谢那个锁关。
回味这四次死亡经历,两次外袭,两次自找。而两次外袭中,实实还有自己的原因。想想吧,即便两个司机真想把我摔出去,那一定是与我曾有过节。这也就有差不多一半的原因在自己了。如此折算,四次死亡经历中,四分之三的因素在于自我。这让我对“找死”二字,有了新的体认。它原来是如此一件不经意间的事,至少对我如此。原本以为,“找死”这事,离我甚远,岂料我已与其数次亲近了。这让我惶恐并且羞愧。接受教育不够?自我体认不够?还是生就的愚钝?心不开窍?我看都有,也都是!
还能讲什么呢?死亡经历的回味,也有一点开心,就是让我超越了怨愤,这值得肯定。而体认了自我,却让我非常不爽,甚至让我惊心动魄!想想吧,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懂得珍惜的人,怎么可能推己及人并及物呢?而这就是我。
若往开阔处想想,我要说,世间万物,原本只有人才懂得“珍惜生命”。而“珍惜生命”其实首先要从自我做起。做为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要学会辨别那些可能危及生命的险境及行为,以远离之,摒弃之。所谓乱邦不入、远离危墙等等。这就回归到一个关于做人的基本问题上了。这在孔孟的教导中都有。我其实也读过。可读书与生命的体认,在我,成为两码事,至少是有距离的。这让我惭愧的同时,想到今天的学校式大教育,其所关注,是否更多靠近着急功近利的当下,有意无意地忽略着那种人性的、人本的生命体认呢?如若如此,便舍本逐末了。或者也与学生们的关注有关,受教育者自己追逐那个急功近利的当下,放弃了人性的、人本的告诫。这又是,书读了不少,却不明白何以做一个人的原因。
当然了,我们也不必太过悲观,甚或诅咒现代教育。或许那些潜在于大教育中的人本精华,自身有个时间差,要经过时间的发酵,方能蓬勃。但若如我这样,非得经过“死亡”的考验,方才明白,未免也太晚了吧!愿意以此醒示自已,也做为现代教育并学子们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