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议乾坤】（82)“象”与“理”的原则区别

上文谈到，被传统易学或传统哲学弄得玄而又玄的太极，其实就是乾卦，确切说是乾坤卦，无论是从内涵还是到外延，二者没有什么区别，据此我们说乾坤就是太极。但是乾坤与太极还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可以看成是“象”和“理”的区别。

传统易学认为，易有理有象有数，理寓于象，象定于数。否认易理是不对的，把经文看作是一堆没有内在联系的巫辞妄语，只能说明自己没有看懂，没有找出其中的“理”。但是，如果把经文直接看作是“理”也是不对的，因为周易中的“理”不是用我们现在通常所使用的概念来表达，而是通过“象”来表达，这是周易特有的表述方式。

我们知道，概念是抽象思维的产物，是对事物本质的认识与概括，概念之间的联系，反映的就是事物之间的本质联系，运用概念推理、演绎、判断，就是“理论”或“理论活动”。在理论或理论活动那里，“象”（映象、假象、现象等等），是被当作认识的初级阶段，是随着认识的深化逐步被抛弃的东西，抛弃的越彻底，理论也就越纯粹，越具有普遍的或永恒的意义。从这个角度来看待“象”，那么“象”就是一种原始的、初级的或愚昧的认识产物，试图从“象”与“象”之间寻求所谓的内在联系，无疑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但是，仅仅把“象”看作是原始的、初级的或愚昧的认识产物也是不对的，因为在“象”中还有一种更高级的东西叫“具象”，“具象”既是形象思维的产物，又是抽象思维的产物，它较比直观的或感性的认识多了一层理性思考，又比抽象思维的认识多了一层直观。周易中的“象”就是“具象”，它比任何概念在反映事物的本质方面都更完整、更充实，特别是更直观，概念本身的局限性，使得不同时代、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而具象的东西就没有这个局限，比如说“牛”与“羊”，几千年前的牛羊可能与现在的牛羊在品质上有所不同，但是再下去几千年，只要还有牛羊存在，人们就不会把牛误认为是羊或把羊误认为是牛，这就是“象”的确定性、稳定性或永恒性。周易的确没有或很少使用概念，但这不等于说周易没有逻辑，没有理论。

概念是一般哲学的基本质料，没有最具一般意义的概念就没有哲学；“象”（具象）是周易的基本质料，没有“象”也就没有周易。

系辞把乾坤抽象为太极，这可以看作是一个“进步”，因为它把“象”变成了概念，但同时这又是一个退步，因为它把“具象”倒退回概念，从而也就失去了周易的真谛。这也是现而今的哲学陷入从概念到概念这个怪圈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传统易学始终不能找到卦辞与爻辞的内在联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杂议乾坤】（83)“象”是演易的基本质料

周易在表述上的最大特点就是“象”，就是以“象”为基本质料，来说明万事万物的变化以及变化的原因、根据、条件、变化的趋势、结局等等，周易离不开“象”，正如一般哲学离不开概念一样，传统易学也知道“象”的重要性，比如系辞中就多次谈到：“聖人設卦觀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子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但是，一则基于对“象”的理解有误，二则不了解周易取象的一些基本原则，所以也就不能正确运用“象”这个基本质料来理解经文，解释经文。

对“象”的误解有多种情况，其中影响最大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脱离卦体谈易象。易象与卦体的关系，就是形象与形体的关系，没有形体，也就没有形象，形体与形象的统一便是形态、形状或状态。周易的卦体是由分处于不同的方位并代表着不同时间的六个爻构成，这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既不能随意增减爻的数量，也不能随意改变爻的性质。我们说八卦不能取象，就是因为它把一个有机的卦体肢解为两块，好比一个人被拦腰斩断，这个人还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我们说卦体不是先有一个什么太极，而后生成两仪、四象、八卦，最后再重合为卦体，也是因为卦体一开始就是六个爻，这也象是人的生成，哪怕是在胚胎阶段，也是有头有躯干和四肢的，不是先有了一个脚，从脚上长出腿、身子，最后再长上脑袋。卦体的形成也不是什么“二进制”或2的n次方，卦体本身就有先天性，不能从卦体之外再找什么“先天”。当然，如果是为了分析或叙述的方便，卦体也可以“拆解”开来，但不能由此误以为卦体就象是一台机器那样，可以随意拆解和组装。

再一种是脱离易道谈卦象，易道是卦爻运行的法则或规律，它不仅是取象的依据，也是由一个象变化为另一个象的依据。为什么有的爻取象为“君子”？有的爻取象为“小人”或盗寇？离开了易道是没有办法解释这些问题的。反过来说，周易正是用“君子”、“小人”等等形象，来说明易道，说明卦爻运行的法则或规律。“道”也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作为概念的“道”，的确是一个扯不清的问题，但是在易经上，“道”却是极其简单明了，它就是六爻初、二、三、四、五、上这样一个顺序，当然这只是“三道”当中的一种，也就是人道。易传中虽然提出了易有“三道”，即天道、地道与人道，但人们的研究始终停留在“一阴一阳谓之道”这个肤浅的层面上，其实阴阳只是爻的两种属性，既不是天道，也不是地道与人道。另外爻的属性也不限于阴阳，爻还有一种属性叫“不阴不阳”，乾坤卦就是由“不阴不阳”的爻构成的，只不过这种爻单从爻画上是看不出来的。

周易取象的基本原则就是不离卦体和易道，卦体就是“物”，这个“物”既不是一般哲学所说的“物质”，“物质”在一般哲学那里也是抽象的概念；也不是没有经过人们头脑深入加工的实际的“物体”或“事物”，而是客观与主观的高度统一，是一种有形有象的“抽象物”。

【杂议乾坤】（84)乾坤卦的“取象原则”

我们已经知道，“象”是演易的基本质料，周易取象的基本原则是不离卦体和易道，下面我们就结合乾坤卦的卦体和卦辞与爻辞，进一步探讨一下取象的规律。

乾坤卦的文字并不多，但用的“象”却不少，比如“龙”、“田”、“大人”、“君子”、“日”、“夕”、“渊”、“天”、“首”、“牝马”、“主”、“西”、“南”、“东”、“北”、“朋”、“霜”、“冰”、“章”、“王事”、“囊”、“裳”、“野”、“血”等，如果我们把动词、形容词也纳入“象”的范畴，那么乾坤卦中的“象”还应该包括：“元”、“亨”、“利”、“贞”、“潜”、“勿”、“用”、“见”、“在”、“终”、“惕”、“若”、“或”、“跃”、“无”、“飞”、“亢”、“有”、“群”、“攸往”、“先”、“迷”、“后”、“得”、“安”、“履”、“坚”、“至”、“直”、“方”、“大”、“不”、“习”、“含”、“从”、“成”、“括”、“黄”、“战”、“于”、“其”、“玄”、“永”等等。

这些字、词，除了极个别的以外，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可以说不算陌生。问题是这些字、词是根据什么系上去的？它们有什么联系？这才是前人苦苦求索的一个问题。比如说取象的依据，据黄宗羲《易学象数论》，认为取象的依据或方法有七种，这七种分别是“八卦之象”、“六画之象”、“像形之象”、“爻位之象”、“反对之象”、“方位之象”、“互体之象”。这些取象，虽然大体上还是围绕着六画，但基本上是错误的，错误的根本原因在于不了解卦体是一个球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容不得分割。例如“八卦之象”源于易传，到今天还有极大影响，但从卦体不容分割的观点看，“八卦取象”错就错在它把一个有机的整体分成了两半，好比人体，为了认识，我们可以把人体分为头颅、躯干、四肢等等，但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体拦腰斩断，那么这个人还能叫人吗？所谓“积爻成卦”也是错在这里，“积”六个头颅或六个躯干，能够变成一个人体吗？

为了寻求“象”与“象”之间的联系，前人也曾尝试运用各种方法，比如说把“象”分别归入天文、岁时、地理、人道、人品、人事、身体、饮食、衣服、宫室、货财、器用、国典、师田、动物、植物、杂类等等，好像经过这样的归类，就能找出象与象的联系，其实这也是徒劳的，原因是这种分类，一是脱离了卦体，二是好像这样分得很细，可是再细也难以概括或反映万事万物，而卦体是可以模拟万事万物的。

乾坤卦乃至整个周易的取象依据是卦体和易道，如果是联系卦体和易道，那么我们就可以从这些繁纷复杂的易象中找到它们的规律。

易象大体可以按下述方式分类：

一、爻象

1、阴爻与阳爻

2、某爻同其它爻

二、卦象

1、方位象

2、事物象

三、易道象

1、地道象

2、天道象

3、人道象

以上仅仅是一个大体上的分类。之所以说是大体上的分类，是因为：

一、每一类象还可以“细化”。例如爻象中的阴爻与阳爻，还可以依据其所象征的事物分为刚柔、虚实、明暗、云雨、牝牡、男女、婚媾等等。再如天道象还可以分为作为时间单位的天道象、单过程的天道象、全过程的天道象。在全过程的天道象里，还可以分为进与退、往与来、反与复、终与始等。

二、象与象之间并没有一个严格的界限。例如阴爻与阳爻，也可以看成是某爻同其它爻，或者是某爻同其它爻的一种特殊情况。某爻同其它爻的取象，包含着阴爻与阳爻的取象，但不归结为阴爻与阳爻的取象，它还包含着阳爻与阳爻、阴爻与阴爻、一个爻与其它若干爻等。当着象建立在某个爻同众多的爻的关系的基础之上的时候，这样的爻象，事实上也可以看做是卦象。当卦象不仅从静态，也从动态考虑的时候，这样的卦象，事实上也可以看做是易道象。所以我们说这种分类，仅仅是一个大体上的分类。

有分类与没分类是不一样的，没有对经文中的易象分类，那就会面对扑朔迷离的经文，茫然不得其解；有了分类，我们就可以理出脉络，找出卦爻之间的内在的本质上的联系。

【杂议乾坤】（85)“龙”象的内涵与意义

对中国人来说，“龙”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种动物了，可是真正的龙是个什么样子，却是谁也没有见过，画龙容易画虎难，因为虎是一种真实存在着的动物。人们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龙，但对龙的形象却又有一种共识，无论是从文献记载，还是从绘画雕塑，人们都认识龙，决不会把龙同虎或牛羊等动物混同起来，这就说明龙这个形象是一个特定的形象，一个明确的形象。

人们都知道乾卦取象于龙，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乾卦取象于龙，而别的卦就不能取象于龙了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从乾卦的卦体上找原因，看这个卦体与“龙”有哪些相似之处。

对乾卦最直观的认识是，乾卦六爻皆阳。六爻皆阳说明了什么呢？说明爻与爻没有差别，对于没有差别的事物，人们是没有办法去认识的，双胞胎难认，就是因为他们的差别小，认识总是在差别当中，有比较才有鉴别、有鉴别才能认识，这是一个普通的道理。那么说乾卦六爻就真的没有差别了吗？我们说有，乾卦六爻的差别不是差在“爻质”与“爻量”上，而是差在方位与时间上，每个爻代表的方位不同，处于过程的什么阶段不同。这些不同是绝对的，不是可有可无或可以相互取代的。关于这种不同的方面，不能说传统易学一点也没有看到，但至少没有充分地、准确地做过分析与解释。

关于乾卦每一个爻处在过程的哪一个阶段，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浅显和明确的问题，那就是爻序，六爻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就表明了每个爻的排名，初为始、为元、为首、为开端，这是没有疑义的，其它爻都不能取代这个“头名状元”，这可以说是老天爷的钦点，以此我们把它规定为甲并叫“天元”。上爻为终，这同样也不应该有什么疑问。在乾卦中，初爻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上爻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这些也都不是什么问题。

关于乾卦每个爻的方位，这正是“龙”象所要告诉我们的。六爻分上下前后左右，它们不是一条直线，不是平面，而是分据“六虚”，这只是一般的道理，但周易不是运用概念来说明这个道理，而是通过“龙”的不同状态，来反映六爻在空间上的这种差异。初为“潜龙”，“潜”自然不在天上，也不在地面，而是“地下”，四爻的“或跃在渊”，使我们进一步知道了初爻的这个位置相当于“渊”，“渊”比“地”还要低下，这是用不着讲什么道理的。

二爻讲“见龙在田”，“田”比“渊”要高，所以处在这个位置上的“龙”也就不再是“潜龙”，而是“见龙”，“见”字不是看见之“见”，而是呈现之“现”，惟有呈现，人们才能看见。

三爻、四爻不言“龙”，也不说“见”，这不等于说这两个爻不是“龙”，而是一有前例可循，二是这两个龙也有它们的特点，这里重点不是说方位，而是说它们的动向、动态。

五爻讲“见龙在天”，一是说这条龙又来到人们的视野，二是位在“天”上，与“田”、“渊”相比较，“天”在上，这也是不用多说的。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六爻中的“天位”一般在上爻，不在五爻，单从空间上讲，二、三、四五爻构成一个圆圈，要说“地”都应该是“地”，要说“天”也都应该是“天”，那么为什么乾二为“田”，乾五就成了“天”呢？实际上，天在上，地在下，这只是一般的认识，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天地本无界”，如果要问，离“地”多高才是“天”呢？“地”的标高又是根据什么确定的呢？就是在科学昌明的今天，人们也是难以回答的，比如说“地”的标高为“海平面”，那么高于海平面的就是“天”，如此一来，所有的陆地也就来到了“天”上。再比如“云”、“雾”为天上的东西，如果是在泰山顶上，也会有“荡胸生层云”的感觉，那么泰山之顶算地还是算天呢？乾五规定为“天”不仅是因为它很难和“地”分开，也还因为“天外有天”，这也如同“田”下有“渊”一样，上爻才是真正的“天”。正因为上爻是真正脱离了“地”的“天”，是“至”、“穷”、“极”，在乾卦中再也没有出路，所以这条“龙”也就变成了“亢龙”。

以上可以看成是分处不同位置的六条“龙”，这种区分是不论先后的，也可以说它们是并列的，假如我们把这六条“龙”连接起来，变成一条龙，那么六条“龙”在不同空间位置上的差异，也就可以看成是一条“龙”的六个不同阶段，这就象是一个人，有他的婴幼儿时期，也有他的青壮年和老年时期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就可以把这条“龙”看成是可以“在渊”，也可以“在田”或“在天”的“神龙”。

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乾卦为什么以“龙”为象，现在我们就来谈谈这个问题。世界上的动物千奇百怪，千姿百态，但要从生活的领域区分，那么无非是“一栖”、“两栖”，一栖者如虎啸山林、鱼游水底；两栖者如蛙鸣溪畔、鹰击长空。但若要找出一种能潜能跃能飞，还能在田、在天的动物来，恐怕是没有比“龙”更合适的了。“龙”集中了多种动物的优点，有在不同空间位置上的适应能力，能屈能伸，能直能圆；更有“与时偕行”，这也就是说，“龙”不仅能适应各种不同的空间，甚至还能“创造”空间，没有任何限制，具有绝对的自由，《庄子·天运》里记载有孔子见老子之后的一段话：“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云气而养乎阴阳’”，这或许就是乾卦以“龙”为象的原因。

【杂议乾坤】（86)“龙”的卦象与爻象

上文谈到，乾卦取象于“龙”，对于这一点，传统易学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但是“龙”有卦象与爻象的区别，对这一点，人们往往没有注意。

卦象是一个卦的整体形象，爻象是一个爻的形象，相对于整体形象而言，这是一个局部的形象。卦象与爻象有联系，不能把两者完全割裂开来，但是也不能把整体的形象误认为局部形象，更不能把局部形象误认为整体形象，“瞎子摸象”就是把局部形象当成了整体形象。

当我们把“龙”当做爻象来看待的时候，乾卦六爻便是“群龙”或“六龙”，这六龙是一种并列关系，它们无所谓谁先谁后，谁首谁尾，也没有谁统领谁的问题，它们的差别主要表现在所处的位置不一样，它们都是独立的。如果说有先有后，那也仅仅是一个“次序”，好比兄弟之间的老大、老二等等。

当我们把“龙”当做卦象来看待的时候，乾卦六爻“连”起来才是一条“龙”，这条“龙”有首有尾有躯干，六爻之间彼此关联，成了一种包容与被包容的关系，就象是“父子”之间的关系那样，每一个爻也就失去了它的独立性质。这时候的爻与爻的差别，就不单是位置上的差别，更有了时间上的差别。

人们常常把独立与自由联系起来，好象是要自由必须先独立，不独立也就没自由，其实具有独立性质的爻恰恰是不自由的，比如说乾初要独立，那么它就只能永远“潜”在渊里，既不能爬到地上来，更不能飞上天。如果是爬到地上或飞到天上，那么它也就不再是“潜龙”，因为它失去了原来的生存条件，从而也就失去了自身。我们知道，蚕是不能飞的，一旦变成蛾子飞起来，那也就不再是蚕了。

失去了自身的独立性的爻彼此关联变成一条“龙”以后，有了生机，有了活力，特别是有了高度的自由，这种自由，远不是分散的、独立的“群龙”所能比拟的。

【杂议乾坤】（87)“牝马”之象意在“生”

如果说乾卦取象于“龙”，惟有“龙”这个形象才能反映乾卦的特点的话，那么坤卦则取象于“牝马”，惟有“牝马”也才能反映坤卦的特性或特征。

“牝”为母为雌，“马”是一种现实的动物，这一点与“龙”不同。用不着多做解释，人们都不会把马与牛羊混同起来，也不会把“牝马”与“牡马”混同起来，只要是有这个事物存在，就不论古今中外，拉出来让人们看一看就知道什么是“牝马”了，这就是“象”优于概念的地方，当作概念的“太极”就没有这个优点，也许在某个人的头脑当中对“太极”有很深刻的理解，但要让他对一个不懂什么是“太极”的外国人讲太极，恐怕白话半天听的人也不一定能明白。

“牝马”好理解，问题是为什么坤卦要取象于“牝马”？为什么要说“利牝马之贞”？这就需要弄清“牝马”的特性是什么？坤卦的特性是什么？对此传统易学的解释是“坤像地”，马是地上的动物，如《彖》传说“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这里我们先不说坤是不是“像地”，即便是“像地”，那么陆地上的动物何止千万，为什么易作者偏偏要选中“牝马”？“牝馬地類”，难道说牡马就是“天类”吗？若说“行地無疆”，那牡马要比牝马更善于奔驰，显然《彖》的解释是牵强的。

那么到底应该怎样理解“利牝马之贞”这句话呢？第一，如果是用“马”与“龙”做比较的话，显然是马的活动范围要比龙小，龙可以“在渊”、“在田”和“在天”，马的活动范围一般是限于陆地，这也就是说，马的本事要比龙小。第二，卦辞特意指出“牝马”，显然这不单是说马比龙的本事小，而是强调牝马的特性，即与牡马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不但能“行地無疆”，而且能够孕育，能够孕育，这才是牝马的特殊性所在。

知道了“牝马”的特性，那么坤卦的特性又是什么呢？我们已经知道“乾坤一体”，就数而言，乾坤各爻没有任何区别，但坤与乾也有不同之处，这些不同之处最重要的有两点，一个是“倒过来”，再一个就是有一个天数没有“上岗”，这是坤卦成卦的必要条件，也是坤卦六爻绝对均衡的必要条件。但是这个天数的“不在岗”只是一种暂时的情况，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个天数也要“上岗”，随着这个天数的“上岗”，乾坤卦的均衡状态就会改变。坤卦暗含着一个天数，这就是坤卦的特性，如果是从理论上来说明这个暗含的天数的来源、性质和作用，那将需要很大的篇幅，还有什么用牝马腹中的胎儿来比喻这个天数更为形象、简练、准确或恰当的呢？“利牝马之贞”说的就是坤卦这种状态适宜“牝马”保持安静、稳定，“贞”字一般可以解释为“安静”、“稳固”，不是“占卜”。这是一种“外静而内动”，孕妇怀胎，有一些适当的运动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但如果运动过于剧烈，显然对胎儿的成长发育是不利的，《彖》作者驱赶着“牝马”去“行地無疆”，不知打的是何主意。

【杂议乾坤】（88)“君子”之象意在“道”

在乾坤卦中，“君子”这个象出现了两次，一次是乾三的“君子终日乾乾”，再一次是坤卦辞的“君子有攸往”。对“君子”一辞的解释，传统易学基本上说指的是“有修养、有道德的人”，很少有人把“君子”与“道”联系起来，只有《象》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这可以说是把“君子”与“天行”联系起来的一个说法，但还是未能全面揭示“君子”这个象的本意。

我们知道，乾卦取象于龙，龙是乾卦的卦象。乾三的“君子”不是卦象，而是一个爻象。但这个爻象与一般的爻象又有区别，一般的爻象，多从静态观察，比如说“田”、“渊”、“天”等等，这些象用不着联系运动或过程，知道某一个爻位是“渊”或是“田”也就可以了。但“君子”这个象就不同了，人生下来不见得是“君子”，也不是所有的成人都是“君子”，那么怎样判别一个人是不是“君子”呢？原来这全看一个人的行为，看其坚持什么方向，走什么样的道路或路线，这也就是从动态考察。就乾三来讲，从静态来看它有四种选择，从动态来看有三种，也就是卦体上的上、下、前或左、中、右。在这些不同的方向与路线上，有哪一条才符合“君子”的道义呢？原来就是由三至四，在球形卦体上也就是由右向后。乾卦六爻是“与时偕行”，由三至四是“天行”，也可以说合乎“天道”，如果三爻坚持向四爻方向发展，那么作为一个人来讲这也就是“君子”。

“君子”在乾卦中是一个爻象，说明“君子”要效法“天行”，要与时俱进。到了坤卦，“君子”就成了一个与“牝马”并列的卦象。坤是乾的颠倒，一切都反了过来，所以有“先迷”之说，但坤卦六爻也是因时递进，按照与时俱进的要求，所以坤卦中的爻也是“君子”，六爻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也就成了“君子之道”。

“君子”这个象到底要说明一些什么问题呢？

一、从作为爻象的“君子”到作为卦象的“君子”，说明“君子”这个象与爻位没有关系，三爻可以是“君子”，其它位上的爻也可以是“君子”，用爻位的高低上下或前后左右来区分“君子”与“小人”显然是不对的。

二、“君子”这个象与阴阳没有关系，乾三为阳可以是“君子”，坤卦六爻皆阴也可以是“君子”，用阴阳来辨别“君子”与“小人”显然是不对的。

三、“君子”的本意是与时偕行，效法“天行”便是“君子”。

四、乾坤卦的特殊之处就是“与时偕行”，“天”与时偕行，“人”与时偕行，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两种状态反映在爻序上就是初、二、三、四、五、上。但是当“天道”与“人道”分离开以后，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不再反映“天道”，只是反映“人道”，在这种情况下，“君子”也就失去了与时俱进的本意。

总之，由于“君子”这个象主要说明爻的一种人们希望的运行方向与路线，所以在分类上我们把它归为“易道象”中的“人道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