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语文课回归语文

          汪    俊

死亡，残疾，孤独，每一个词都让人陌生又熟悉；独立，平等，尊严，每一个词都让人熟悉又陌生！无论陌生与熟悉，它们都牵动着我们的心，因为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生命！

十五六岁的高中生，生命意识开始觉醒的季节里，遇见《我与地坛》，遇见《玩偶之家》，就是种子遇见了春天！

2024，元旦刚过。五所高中12名语文青年教师汇聚兰溪河畔，用不同的手法，叩击生命幽谷，奏响了一曲曲隽永绵长的语文课堂咏叹调。

语文是什么，是语文教师的哲学之问。有追求的语文教师常爱在一堂课后这样问自己，尽管往往求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显然，这样的叩问是有价值的，就是这样的追问让自己靠近语文的本真，多一点语文的味道。我就循着这个轨迹，试着反刍一下12堂比武课吧！

首先语文应该是一种独特的气质吧！浪漫，诗性，深情，深邃……的确，12堂课是韵味十足的。每一堂课都有一个独特的标题，这些标题凝结着教师们对课堂主题的思考，也饱蘸了表达的艺术巧思。老师们给自己的课都取了一个诗意盎然的名字：《世间安得两全法，遇见山水求突围》、《出走之路，问答之声》……徐艳梅老师课堂上每一句用语都惊警富有哲理，她谈到史铁生的出走地坛时说“出走并不浪漫，每一次出走背后都是刻骨铭心的痛”，谈到对生命的“三问”时说“中国人是一个不敢直面死亡的群体，从来都在回避这个话题”，在总结课堂时，她说“致敬史铁生的同时，也要致敬自己，其实每个人都有力所不能及的残疾。”她看似不经意间吐出的文字每一个都是响雷。而蒋玉霞老师从着装到举手投足，让人感觉老师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审美气质，她的从容不迫的引导，恰如其分的评价，都把语文引向一种境界：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对语文教师和语文课最内涵的要求吧！当然，正如李云华评委所担忧的，的确不少老师的课里夹杂着一些政治课的气息，在《我与地坛》中反复讨论的是如何面对生命中的挫折，在《玩偶之家》里过多剖析男权女权的问题和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两篇课文有这样的主题值得探究，但这样探究应该是语文式的，是学生在文本中渐渐拨开的，是借助文本在自己的生活中捕捉到的，而不是政治味的分析。

语文还应该是有思想的。这种思想不需要有哲学家那么深邃，也不需有发明家那种创造，但一定是经过自己生命体验过的，是从灵魂深处生长出来的，是化蝶，是烟雾。曾静、李瑛用学生在学校心理健康调查中的心理问题切入《我与地坛》的文本阅读，徐艳梅以“你有过忧伤的时刻吗，你是如何排解的？”引发学生思考。这种引导让学生在阅读理解文本的同时很自然的联系自身，连接现实生活，生长出自己的感悟，而不是肤浅的停留在文本里。同时，不少教师还把文本放在大单元任务里，通过对比史铁生和苏东坡在面对生活苦难的相同和不同方式，使文本超越了一般借景抒情文章的小清新风格而获得了深刻的哲学意义。这体现了教师们对文本的解读能力在课改背景下的升级，这是将单篇文章阅读置于大任务群中的一种重构，让阅读的深度和宽度有了巨大拓展。然而，从这一角度观察，也看到一些课堂的不足，如有的教师把《我与地坛》的生命思考浅化成了母爱的力量，有的教师把具有普遍价值的《玩偶之家》仅局限在女权运动或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性。较为普遍的是，很少有教师能旁及教材之外的相关典籍，无法做到触类旁通，在《我与地坛》中只有徐艳梅老师引入了史铁生的《务虚笔记》中的句子，这是不是也折射出语文教师的阅读量问题呢？没有丰富的阅读，思想就是无源之水！没有开阔的视野，局限于教教材的语文也是没有生命力的，大语文观是新课改对语文课的标志性要求！

语文更应该是一种生长吧！这是时代对语文的新要求，语文课有没有质量、有没有效率有一个重要的新标准就是看课堂上新思维、新体验、新表达的生成量。课堂生成不简单储存在教材里，也不在教案里，而在课堂的师生和生生互动里。如果没有对人的尊重，没有对学生主体性尊重，没能让学生借助文本的阅读，建构语言、提升思维、感受审美、学会创造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我们欣喜的发现，几乎所有的课堂，教师们从设计教学活动，到教学过程，都在努力地让学生凸显出来，传统的讲授在渐渐淡化。杨艳平以让学生编写微电影脚本，谢兰蕙以让学生设计旅游文化线路海报，徐艳梅让学生以主客角度置换的方式改写文本，蒋玉霞让学生制作一张展板，以任务驱动让学生自主探究，形成创造。所有教师均设计了小组合作学习的环节，发布讨论任务，让学生或前后桌，或大组合在一起，进行自由讨论。体现了新课改、新教材、新高考背景下传统语文课堂开始破冰。沅陵一中的“生本课堂”、天宁高中的“全融课堂”都在本次平台得到了展示，为高中语文课堂的变革注入了活力。但我们也清醒地看到，这样的生长仅仅只是萌芽，学生在课堂上生成的智慧和能力太少了，没有一堂课能形成让人耳目一新或会心一笑的高潮。课堂的精彩与否完全依赖教学设计质量，课堂实际还是被教师牢牢掌握在手里，那些讨论和交流都只是配合教师的表演罢了，讨论的问题由教师决定，讨论的时间由教师决定，讨论的结果用与不用由教师决定，学生依然是课堂的配角或玩偶，所谓生长只能是缘木求鱼了！要有生长，就需要有生气，就需要教的智慧，既包括对教材和知识处理的智慧，也需要洞察丰富且复杂的学情的智慧和随机应变调整教学策略的智慧。语文课最需要的就是这份灵气，这份机巧！

同时语文应该是真实的。"真语文"的概念由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提出。"真语文"的核心是"真"，它强调的是真实的教学、学习过程，真心对待每一份知识和每一个学生。"真语文"旨在让学生通过真实的学习过程去获得真实的知识，陶冶真情，开启真正的思考。在介绍史铁生时，钟孟甜播放了余华等一批熟悉的作家谈论史铁生的视频，一下子就消除了对作者的陌生感，史铁生的形象变得真实可触。代梦思播放娜拉出走摔门离开的电影片段，也达到了这一效果。曾静、李瑛创设学校组织的心理咨询室的活动也是在力图把文本阅读变得更真实一些。当然，课堂里学生的读、思、说、写的训练，作为语文课堂常规也得到了比较好的重视，都体现了对真的追求。但是我们还是很惭愧的看到更多的不真或者虚假。如那些假任务，要学生制作海报或者一个电影脚本只是一个噱头，课堂里并没有安排学生去编制，结课也没看到制作出作品，教师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导入要求；那几个所谓的心理健康咨询调查或求助信也明显让人觉得虚构；还有那普遍存在的假合作假讨论，都让人觉得语文很苍白，缺了底气，因为底气源于真气！特别想提醒一下的是，教师们以问答方式推进阅读思考，学生的回答多停留在口头，这些回答往往是零碎的，有的还是问题比较多的，这些问题有的是概念不清，有的是逻辑关系混乱，有的是对文本的曲解，但很少有教师进行纠正或规范训练，就是有书面表达出来的答案，课堂上也罕有教师对这些文字进行分析，没有引导学生进行规范训练。没有在表达训练上下真功夫，课堂效率就不会有真的提高，核心素养的培养就成了空中楼阁。

有人说语文最难教，因为它没有一个能固定的标准与范式。的确，语文和它包含的写作一样最看重的就是个性，就是创造，好的语文课更是如同灵感一样可遇不可求，但这不能成为语文教师自我放弃的理由。我以为好的语文课更像空谷幽兰在若有若无中，你试图抓住它，固化它，它便是尘埃；你松开手，不带走一丝云彩时，它便是萦绕身边的一缕芬芳！语文老师要努力的就是滋兰树蕙，把自己浸润在读写中，回归到语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