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板,这几个是我朋友,你要算便宜些,下次我还会介绍人来。”司机站在门口给车老板让了根烟后和人家套近乎。
那个老板穿着件条纹的POLO衫,蓝色牛仔裤,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机油。
寸头,圆脸,总是笑嘻嘻的。
“好说好说,我这里都是实实在在的,放心。”他冲屋里的我们说,苏声忙走过去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金鸶琪双手抱在身前看着外面的雨,我则坐在桌边看着他们说话,几个工人把车开进了工作棚里开始换轮胎,里面的灯亮的跟白天一样。
程至堂则跟老板聊天,问他这个厂是哪年开的,生意怎么样等等,苏声凑到工人们身前看他们检查车胎,结果发现车胎上真有两个三角钉,顿时气的大骂,这简直是为了赚钱不怕出人命。
韦老板则连忙替自己解释说自己从来不干这种缺德事,还跟着苏声一声咒骂这些丧良心的商人。
外面的雨之前突然下的大了些,这时候变小了,我走到屋檐下,这才发现院子的角落有一个狗窝,里面有一条大黑狗,此时它全身的黑毛根根直立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的方向发出呜呜的低吼。
一开始我以为它是在吼我,我还纳闷我没招惹它呀,毕竟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仔细看了看它的眼神,发现它并不是在冲我低吼,而是冲着我的身后。
我回过身,发现那个司机的同伴此时正用眼角打量着我,嘴角浸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此时她的眸光一转,盯向了那只黑狗,黑狗竟然呜咽了一声转身钻回窝的最深处,眼神躲闪着向外面瞄了瞄。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怕成这样,再看那个女人,还是低头继续盯着手机,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修车棚里他们还在换轮胎,程至堂走进屋来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上去他有些疲惫。
苏声则一直站在几个工人身后看他们换轮并跟他们时不时的寒喧几句,一切都很顺利。
外面的雨小了,金鸶琪站在屋檐下往外看了看,走到韦老板身边低声问他洗手间在哪,老板指了指院子的角落。
我顺势看过去,发现那是个黑幽幽的小房子,窗口上方悬着一个小灯泡,一根细细的灯绳从旁边垂下来,开裂着无数细缝的蓝色木板门上写着个WC字样,看上去破破烂烂。
金鸶琪皱了一下眉犹豫着没过去,这比服务站的洗手间环境还要差,她宁愿忍着也不进去。
我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那只黑狗,它已经卧倒在窝里了。
车胎很快就换好了。
那个司机笑嘻嘻的和苏声走进来的时候程至堂依着桌子双臂环抱在胸前垂着头竟然睡着了。
苏声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尖则碰到他,他就警觉地张开眼睛,先是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往四周看,发现我就坐在另一面,眼里的紧张这才消褪,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问他怎么样。
“换好了,咱们走吧。”
程至堂点点头,那个司机上前来说:“几位,时间已经不早了,外面还下雨,这个镇上就有旅馆,不如先住一晚,从这里再走不远是一段山体滑坡多发地段,雨夜走太不安全,我们也要去那里过夜的,要不要一起?”
程至堂一怔,眉头随即皱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鸶琪。
金鸶琪立即说:“我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他又看了一眼苏声,这才跟司机说:“也好,那就劳烦大哥带路吧。”
司机还是那副热情的笑容摆了摆手,手指上的金戒指在灯光下晃了我的眼睛一下:“哎,咱们能同路也是有缘份,不用这么客气,那就走,正好旅馆对面还有个小餐厅,里面的炖牛肉味道特别好,在这样的雨天吃一顿热乎饭是最好不过的。”
我们都跟着往外走去,司机的同伴从后面快步走出来,从我身边挤出去时碰了我胳膊一下,我顿时觉得她的皮肤非常冰凉。
我们跟韦老板告别后纷纷上车。
雨不大不小地下着,苏声打开雨刷器,车里立即传来吱吱的有规律的声音。
司机的车先开出院子,等我们的车也要开出去的时候,我扭脸看见那只黑狗这才从窝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出了修车厂往右拐了个弯,再直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就进入了一个小镇。
不过说是镇子,房屋却都破破烂烂的,偶尔看见一两间小商铺还亮着灯泡,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有一只白猫从一个墙头跳下来往黑暗里窜了进去。
路面有些泥泞,能听见轮胎压在上面发出的嘎吱声,可能路面不是很平整,车身甚至还会打滑,整个车身颠簸的很厉害。
“这什么破路嘛,要把人颠散架了。”金鸶琪抱怨着双手紧紧地扶着头顶上的扶手。
我也紧紧扶着扶手一面看着窗外。
好在,车终于开上了一条还算平整的路面,但也很快停了下来。
那个司机示意我们把车开进一个小院,我看见院门旁挂着个白色的木板,上面写着如家旅馆。
好通俗的名字。
不过院子里倒挺大的,能停下三四辆车,四周是一圈小二楼,还挂着小彩灯,此时正一闪一闪的,在这样的天气下倒增添了一些温馨和暖意。
店主和两个妇人站在院子里撑着伞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下车,快步走上前,伞挡在我们头顶上将我们送进了左手边的一扇门里。
进门是个有玻璃货架的柜台,里面放着一些毛巾,拖鞋,洗发水什么的日用品。
后面的墙上有个大木板,挂着一排排的银色钥匙,下面对应着一些数字,应该是房间号。
“几个人?”年轻的老板走进柜台里问我们。
这应该是他们的自建房,十分宽敞,构架很高,到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沙发上盖的盖布都洗的发白了。
一只白猫从门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抬眼看了看我们,飞快地窜进了柜台里。
我刚才在路上看见的应该就是它。
苏声代表我们做好了登记,回头问金鸶琪是一个人睡还是想和我一起。
她看了看我,立即干脆地回答要自己一个人睡一间,不习惯跟陌生人一间房。
苏声点点头就要了四间房。
房间登记好,司机又引我们去对面的餐馆吃饭。
他的同伴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而是先行回了房间。
正如他所说,这家的炖牛肉确实很不错,肉质鲜嫩入味。
他想请程至堂和苏声喝一杯被拒绝了,他只好自己要了一小瓶酒说要驱驱寒。
席间那个司机才告诉我们,他的那个同伴是他表姐家的孩子,之前出了车祸撞坏了脑子,他带着她实际上是去看大夫,但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就要大哭大闹。
“为什么要闹?”苏声问。
“她现在的智商就像十岁的小孩,有人跟她说看大夫要给她换脑子,她就害怕,不肯看的。”司机无奈地说。
对了,司机姓曾,叫曾满益。
是南江人,一直做生意,结过婚,后来分开了,因为那场车祸就是因他而起,所以他得负责给表姐家的孩子治病,妻子就带着女儿离开了他。
程至堂还安慰了他一番。
吃过了饭,我们回到旅馆时,雨又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