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楼下便利店的夜班店员陈默，最初只有一个印象——这人是块捂不热的冰。
每次加班到十一点，我趿着拖鞋去买关东煮，他永远戴着黑色鸭舌帽，半张脸埋在口罩里，扫码时手指快得像按计算器，全程零交流。有次我多嘴问了句“萝卜煮软了吗”，他头都没抬，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吓得我以为自己打扰了他思考人生。
后来我发现他的“冷”还自带迷惑行为。凌晨一点的便利店没什么人，他总在收银台后面偷偷摸鱼——不是刷手机，是对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写写画画。有次我假装找纸巾，余光瞥见本子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手里还举着串糖葫芦，跟他那“冷面战神”的气质严重不符。
我开始变着法儿跟他搭话。今天说“关东煮汤少了点”，明天说“塑料袋给多了”，他最多从“嗯”升级成“知道了”。直到有天我加班到凌晨两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这笔记本，是画给小孩的吧？”
他按扫码枪的手顿了顿，鸭舌帽下的眼睛终于抬起来，居然有点红。“我妹，”他声音比平时低，“去年出车祸，现在还在康复中心，就喜欢看我画的小人。”
我瞬间僵在原地，正想道歉，他却突然从柜台底下摸出个东西——是串用毛线织的糖葫芦，红果子绿糖衣，针脚歪歪扭扭，跟他笔记本上画的一模一样。“昨天看你盯着本子看了半天，”他把糖葫芦塞给我，耳朵尖有点红，“你上次说，你也喜欢吃糖葫芦来着。”
我捏着那串毛线糖葫芦，突然想起上周随口跟同事提过一句“小时候最爱吃糖葫芦”，没想到被他听去了。原来这“冷面战神”的冰山下，藏着这么个细心的角落。
从那以后，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他会主动告诉我“今天萝卜煮得软”，我会带自己烤的小饼干给他。我甚至开始期待加班，就为了能跟他多说几句话，心里那点小雀跃，比便利店的关东煮还暖。
直到上周六，我没加班，特意打扮了一番去便利店找他，想约他周末去看电影。推开门，却看见收银台后面换了个人，是个笑眯眯的阿姨。
“陈默呢？”我心里一慌。
阿姨笑着指了指墙上的照片，那是张员工合影，陈默站在最边上，旁边还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两人笑得特别甜。“你说默默啊，”阿姨递过来一瓶酸奶，“他上周就辞职啦，说要跟他女朋友去外地开画室，专门给小孩画画呢。”
我手里的毛线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阿姨还在絮絮叨叨：“他女朋友之前总来店里，每次都躲在货架后面看他，还让我别告诉他……”
原来我以为的“冰山融化”，不过是人家恋爱间隙的顺手温柔；我藏在心里的小雀跃，只是他和女朋友爱情剧本里，一个路过的群众演员。
走出便利店，我咬了口刚买的糖葫芦，酸得我眯起眼睛，却又忍不住笑了。得，这“冷面战神”的反转剧情，比我追过的任何偶像剧都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