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聂文蔚(一)
致良知是治理天下的唯一法门
聂文蔚,即聂豹,是王阳明弟子中的佼佼者,阳明心学江西学派在他手中奠定并完成。王阳明给他的回信很多,《传习录-中》只选了两封,其余的信件在王阳明的《文录》中。看王阳明的回信,他就聂豹的提问而延伸出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并且在回答问题后还有诸多感慨,足以说明聂豹不但是他的弟子,还是他的好友。
王阳明通过这封信传达了他“悲天悯人”的思想。世人对真理的怀疑和蔑视,让他在传道中受到种种打击。聂豹安慰他:“只要天下有一人真心实意信你的学生,要远比所有人半信半疑您的学说强很多。”
王阳明却不这样想,他主张的是,既然认定某一真理,那就去践行,去让更多人知道。别人信不信他不管,践行和传播是目的,而非让别人相信的手段。
这正是他的心学思想:念头关注哪里,就在哪里用功,不管其他。
但是,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设想,如王阳明这样的人,见到别人对真理怀疑、蔑视,还是特别心痛。他始终无法搞明白的是,良知之学如日月般大白于天下,为何有那么多人不相信、不践行。在他看来,能拯救人类、拯救世界的只有良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谈道:“真正的人,就应该拥有万物一体的世界观,以自己的良知去贯穿天地万物,加诸天地万物,使天地万物都是我良知的呈现。看到别人身上有善就心满意足,看到别人身上有恶就心急如焚,只有具备这种高尚的同情心、同理心,天下才能得到治理。”
古圣先贤,大都如此。尤其是孔子,为了贩卖自己的思想于天下,到处奔走到处讲演,惹得所有人都认为他丧心病狂,连他的底子都不信他。可孔子还是坚持,这种坚持并非是坚持,而是孔子要拯救天下的本能,他一直在靠本能做事。
王阳明说:“我虽比不上孔子,但也有这种拯救天下的本能和方法,方法就是致良知。为什么要拯救天下,因为天下已糟糕透顶,人的良知昏暗,却自认为很光明。”
那些良知不明的人,在任何时代都有,他们的特点如下:
第一,假借仁义的名号,干着自私自利的勾当;
第二,用诡辩的言辞来迎合世俗的要求,用虚伪的行为来博取自己的名誉;
第三,把掩盖别人的善行作为自己的长处,用攻击别人的隐私来显示自己的正直;
第四,怀着怨恨之心相互争斗却认为是为了正义而献身,险恶地互相倾轧还认为这是嫉恶如仇;
第五,嫉贤妒能却认为自己是秉承公正,放纵情欲还认为这是与民同好同恶。
最后,王阳明说,如果人人都能致良知,祛除这五点,互相帮助、互相存养,没有自私自利的弊病,洗去诋毁、嫉妒、好胜、愤懑的习气,天下就进入大同世界了。
答聂文蔚(二)
除了致良知,其他都不必讲
这封信,王阳明谈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传习录》上下卷中都有讲述,但仍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论点。
第一,“必有事焉”就是“集义”,“集义”就是致良知。说“集义”一时还未抓住主旨,说“致良知”,那么当下便有切实用功之处。随时在事上致良知。便是“格物”;着实去致良知,便是“诚意”;着实去致良知,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妄意,便是“正心”。所以说,“格、致、诚、正”。
譬如吃饭,我们在吃饭上致良知,便是“格物”——在吃饭这件事上正念头,念头就是细嚼慢咽,着实细嚼慢咽,就是“诚意”,把细嚼慢咽从头到尾坚持下来,没有丝毫的私心妄意,就是“正心”。
第二,良知纯粹地发用呈现,自然光明莹透,毫无任何障碍,这就是所谓的大知。一有执着和私意,良知就会变小,良知一旦变小,你对事物的道德感和判断力就减弱,就无法处理问题。
第三,良知就是个诚,以此诚意去对待天地万物,无往而不利。如果没有这诚意,你就不能有真正的良知来对待天地万物——能致侍奉君主的良知,边能致遵从兄长的良知;能致遵从兄长的良知,便能致侍奉双亲的良知。并不是说辅佐君主的良知不能致,而是要从侍奉双亲的良知上去扩充得来。
第四,做学问,一定要找到好学问。好比驾车已经走在康庄大道上了,如果偶尔出现迂回曲折的情况,那只是马性没有调好、缰绳没有勒齐的缘故,决不会再误入歧途。可如果做学问、做人,一开始就走上歧途,那就永远走不上康庄大道上了。所以,做学问做人做事,要立根基,这根基就是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