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烛噼啪炸了个火星。我一把扯下盖头,深吸一口气——好香!供案上那只油亮亮、酱色的猪蹄仿佛在冲我抛媚眼。
咽了咽口水,我拎起繁复碍事的裙摆,一个饿虎扑食冲过去。啃!什么替嫁、什么活阎王世子府、什么京城赌我活不过三天的破事,在实打实的肉面前都是浮云!
真香!脆皮裹着肥软的蹄筋儿,酱香浓郁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2)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据说吓哭小孩的世子元澈迈步进来,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眉眼冷得像高山冻雪。
我僵住,满嘴油光,手里抓着骨头,脚下还有堆得挺高的骨头山。
他目光慢悠悠扫过桌面上的“战果”。我心虚地想藏骨头,发现无处可藏。
“够么?”他开口,声音倒没想象中吓人。
我摸着滚圆的肚子,下意识指向门外:“还…还行。就是隔壁佛堂那盘蜜供,闻着也挺甜。”
元澈静默了两秒,转头吩咐门口的石雕脸护卫:“听见了?去,把能买到的酱肘子,先弄三百斤来。”
(3)
嫡母孙氏那张脸,硬是扭曲成了风干的腌黄瓜,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活像来抄家。她看着桌上的点心渣,尖利的声音刮耳朵:“没规没矩的下贱胚子!替玉儿嫁进来是抬举你,竟敢给侯府丢脸丢到阎罗殿来了!”
我慢条斯理地把啃得溜光的最后一根竹签子,轻轻一摁,插进她髻上那支金光闪闪的累丝金凤簪旁边。
“规矩?”我歪头,“在哪儿呢?给点吃的我学学?”
空气冻住。
“王妃要的规矩,就是本世子的规矩。”元澈不知何时站在门槛处,声音像带着冰碴子,“本世子今日的规矩就一条,府里,王妃最大。”
孙氏脸上的血色“唰”得褪尽。
(4)
世子府的库房总管,一个胖乎乎的老好人,此刻像被抽了骨头的胖皮球,瘫软在紧闭的朱漆大门槛外,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没了,真的没了啊王妃!您再吃下去,下个月府里上下都得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了!老奴…老奴愧对祖宗啊!”他甚至开始用头砰砰撞门框,绝望得如同世界末日。
我把最后一块桂花藕粉糕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碎屑看向身旁翻军报的夫君:“元澈,老刘哭得挺惨。”
他眼都没抬,手指在桌沿轻轻一叩:“无妨。”随即扬声,那股子发号施令的劲儿又回来了:“传本王令,外城名下所有米铺、绸缎庄、杂货铺子,明日开张,通通限时八折大甩卖!”
(5)
消息像点着了炮仗的火星,“咻”一下窜遍京城各个贵妇圈。王府的百年老铺打折?!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深更半夜,王府名下的各家铺子门口已然排起长龙,各家小姐、夫人们提着灯笼翘首以盼,把个大街照得亮如白昼。
不到半月,老刘管家那张胖脸上的愁云惨雾被崭新的铜臭吹了个一干二净。他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跑到我跟前,圆眼睛笑成两弯细缝,嘴角咧到耳根子,声音都带着丰收的欢喜:“娘娘!神了!真神了!”他抖着账本上的数字,兴奋得直哆嗦,“这半月流水,顶过去整整三年,不不,五年!祖宗显灵,娘娘福星高照啊!”
(6)
午后的光柱懒洋洋地穿过雕花窗格。元澈捧着一卷书,心思大概都在我这头。我咬着甜汤匙,有点魂不守舍:“宫里的荔枝,是不是特别甜?听说比咱府里的大一圈,汁水多得能噎死人?”
他翻书页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半夜,我被隐约的喧嚣闹醒。打着哈欠推窗一看,外院火把通明,人声杂乱。贴身侍女阿圆喘着大气跑进来,脸都白了:“娘娘!快看!宫里侍卫提着灯笼在墙根下堵了个人,那背影…好像是世子爷?!”
隔天清晨,一盘还带着冰渣子的鲜红荔枝,被人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我窗前的矮几上。来送东西的小太监一脸肃穆,压低声音:“王妃娘娘,皇上特意派奴才送来的。皇上还让带句话,‘嫂子,哥让的,他说您昨晚念叨了’。”
(7)
热闹的锦绣大街,阳光刺眼。我被一顶描金坠玉的华丽软轿故意挤到了路边。轿帘掀开,我那好嫡姐宁婉玉探出精心描画的脸,眼里的轻蔑像淬了毒的针:“啧啧,我那好妹妹,这是饿得多久没进食了?瞧瞧这街头扒食的粗鲁劲儿,真是可怜见的。世子府里连口人饭都不给你吗?”
轿子稳稳当当落下,她姿态优雅地下轿,意图彻底羞辱我这个她心目中“没规没矩”的妹妹。周围已经渐渐聚拢了一圈看客,指指点点。
我不慌不忙,从腰间摸出那块沉甸甸、刻着蟠龙的世子府金牌,对着随轿的侍从亮了亮:“冒犯本妃,大不敬。掌嘴二十。”我声音清晰地补充,“看着她,打不完,不准停。”
(8)
晚风吹进湖心小亭,炭火烧得通红,烤架上的鸡翅焦黄油亮。我刚拿起一串,手腕一紧,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哦,元澈过来了。
几乎是练出的本能反应,我手腕一转,把刚烤好、兹兹冒着诱人香气、油滴还在往下淌的蜜汁鸡翅塞进了他手里,还怕他拿不好,又帮他捏稳了些。
元澈明显僵了一下,盯着被强行塞进掌心里的鸡翅,再看看我,沉默得像夜空中的雕像。几秒钟后,就在我以为这鸡翅要掉地上时,他收回那只空着的手,低头,对着油亮的鸡翅尖,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唔。”他把烤串拿开些,品了品味,又添一句,“下次……刷点蜜试试?”
(9)
宁婉玉跪在慈宁宫冰凉的金砖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太后娘娘开恩啊!那元世子何等人物,府里只有个只会吃的蠢货坐镇,实在不成体统!求娘娘做主,赐婉玉入府,侍奉世子左右,也好为皇家颜面添些光彩……”
她的话如丝线钻入我耳朵。我放下茶盏,在太后老人家那丝若有若无的为难表情彻底成型之前,猛地扑了过去!
“娘娘——”我拖着长长的哭腔,一头扎进太后怀里,眼泪珠子瞬间开了闸,滚烫地浸湿了昂贵的凤袍,“救命啊娘娘!嫡姐她!这是要逼死妾身啊!妾身除了吃点,对世子那可是一心一意天地可鉴啊!她要是进了府,妾身…妾身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我哭得声嘶力竭,肩膀一抽一抽,三条新帕子转眼湿得能拧出水。
太后被我撞得后仰,又被哭了个措手不及,看着怀里这哭成了泪人儿的“小吃货”,再瞅瞅地上那个一脸算计的宁婉玉,慈眉善目的脸沉了下来。
“够了!”龙头拐杖重重一顿,金砖仿佛都震了震。太后指着宁婉玉,下了懿旨:“心思不正,言语无状!来人,赐她一筐苦瓜!给哀家好好在这儿吃!”她眼神扫过宁婉玉煞白的脸,加重语气,“吃不完,一步也不准踏出这慈宁宫!”
(10)
院墙外隐隐传来兵器碰撞的铿锵声,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怒喝。我正专心致志往山楂上浇着亮晶晶的糖稀,琢磨等会儿是裹芝麻还是瓜子仁。
突然,“砰”一声巨响,我那院门被撞开。一个小太监魂飞魄散地滚爬进来,脸上没一点血色,帽子都歪了:“娘娘!了不得了!世……世子爷!在南城的校场跟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打起来了!都……都亮兵刃了!”
什么?!
我想都没想,丢开糖勺,顺手抄起旁边立着的、插满新鲜出炉红艳艳大糖葫芦的粗壮竹棍棒子(还滴着热糖稀呢),大吼一声:“带路!”拖着那根快比我高的“兵器”,带着风,朝南校场杀了过去。
(11)
校场内尘土飞扬。
靖安小侯爷谢显顶着一头乱发,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红缨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扯着嗓子,对着被侍卫拦住的元澈继续大声挑衅:“哈哈哈!元澈!枉你号称‘活阎王’,竟被个只晓得吃吃吃的婆娘拿捏得死死的!缩在府里当乌龟呢?好一个畏妻如虎的……”
“虎”字话音未落,一道裹挟着劲风、甩着糖丝儿的黑影,如同精准发射的鱼叉,“噗嗤”一声闷响,不偏不倚地戳进了谢显正在狂笑的嘴里——更准确地说,是插进他那大张着显露门牙的鼻孔里!
一根糖葫芦签子,插得恰到好处,没入半个指节深。
“嗷——”惨叫声惊天动地。谢显瞬间捂住鼻子,眼泪和鼻血一起飙了出来。
我一步冲到前面,手里还攥着光秃秃只剩一根竹签棒子,叉腰挺胸挡在元澈身前,对着狼狈不堪的谢显,声音洪亮整个校场都听得见:“我夫君什么威风,轮得到你个菜鸟嚼舌根?!再敢放屁,下次串糖堆的就是你嘴巴子!”
全场寂静。
所有看热闹的兵丁、侍卫、还有随后赶来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鼻子上长出一串“红果”的小侯爷,再看看我这个气鼓鼓像只炸了毛还护崽儿的母鸡的世子妃。
(12)
昏黄的铜镜映着烛光,光影晕染出一片暖色。元澈站在我身后,修长的手指正执着玉梳,一缕一缕,慢条斯理地梳理我垂在身后的长发。镜中模糊地映出他专注的眉眼。
梳着梳着,不知怎的,他那平日里凛冽的唇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府库被我家软软吃空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透过镜子看着我,“怕不怕跟着你夫君一起,变成穷酸的光杆王爷王妃?”
我正舒服地眯着眼打盹,闻言一个激灵。睡意瞬间飞了大半。我一骨碌转过身,直接把手塞进他怀里。
“哐当。”
一个硬邦邦、沉甸甸的大元宝掉在他衣襟上,金灿灿的几乎晃眼。
我抬着下巴,语气豪横:“随便花!本妃的嫁妆!管够!”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软软地补充了一句,“就是别再让我看账本了,眼晕。”
(13)
书房里,烛火噼啪跳动着。元澈将那封染着朱红火漆印的密报放在书桌上,眉头紧锁,烛光映得他神色凝重如铁:“软软,北境有变,狼族袭扰。我三日后需星夜驰援边关。”
他话音刚落,我已经一阵风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出门外,只留下一句模糊的“等我会儿!”和蹬蹬蹬跑远的脚步声。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整个王府的膳房被折腾得人仰马翻。
炭火通红,锅里浓油赤酱的老卤汤沸腾翻滚,浓香霸道得能飘出三里地去。我撸着袖子,眼睛因熬夜而泛红,但手底下动作飞快。酱色浓郁的巨型烧鹅,一只接一只从油锅捞起、浸入老卤、捞起沥干……
旁边的案板上,堆叠着几只啃得干干净净、只余森森白骨的鹅骨架。
天蒙蒙亮,我终于将一只足有半人高、边缘还带着我牙印的巨大乌沉沉护心铜镜塞进他行军背囊里。这铜镜厚实得离谱,表面坑坑洼洼,透着一种“实用就行”的霸道。
元澈低头看看那足以砸死人的分量,再抬头对上我那双充满血丝但亮得出奇的眼睛,表情极为复杂地沉默了半晌,最终只是无奈地抬手,揉了揉我鸟窝似的乱发:“其实……敌军真没有吃鹅的嗜好。”他顿了顿,还是把那面沉甸甸的“心意”仔细地压在了行囊最深处,“不过……心意甚好。”
(14)
边关黄沙漫天,朔风如刀。
元澈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银甲泛着冷冽寒光,驻马在紧闭的城门楼上。城外远处,黑压压的狼族骑兵卷起漫天尘烟,喊杀声、马蹄声如同闷雷滚动,越来越近,气势汹汹。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战云压顶之际,“吱呀——”一声刺耳的长响。厚重布满箭痕的城门,竟然缓缓开了一道缝!
一辆由两匹壮硕驿马牵引着、极其不合时宜的大红油布顶棚的平板车,吭哧吭哧地驶了出来,逆着冲锋的骑兵,停在两军中间那令人窒息的一片空地上。
我叉着腰,站在这“临时餐车”旁。几个王府带来的厨子手忙脚乱地,从一个半人高的巨大行军锅里奋力舀着油亮喷香的卤味!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最大的肺活量,对着杀气腾腾冲来的狼族骑兵吼:“对面的兄弟们——!饿不饿?!啃干粮嚼沙子有啥意思!投诚过来!管吃!管饱——!秘制酱肉!今日特供卤牛肉!过时不候啦——!”
惊天动地的冲锋蹄声里,突然诡异地参杂进一片“咕噜噜”打雷似的响动。狼族前排冲在最前面、饿得眼冒绿光的一批骑兵,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眼神不断瞟向那冒着冲天热气、香味霸道到能盖过汗臭马骚味的大锅。
一个络腮胡骑兵用力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喊:“真…真的管饱?!”
“废话!”我拍着油光锃亮的卤肉,吼回去,“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先到先得!后面排队的汤底都捞干净!”
话音刚落,队伍前排一个本就饿得手脚发软的年轻骑兵,“哐当”一声丢了弯刀,策马就掉头往餐车跑:“俺受够了风沙!俺要吃肉!!”
有一个开头,溃坝般的效果就来了!
“娘的,我也去!早不想打这饿肚皮仗了!”
“等等我!牛肉!给俺留一块肥的!”
烟尘翻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狼族铁骑前锋,竟有近半像被施了法,抛下武器嗷嗷叫着冲向了大平板车!阵形瞬间大乱!(爽点3:智取敌军!不战而屈人之兵!)
(15)
城门楼上的元澈,紧握佩剑的手缓缓松开,眉宇间那股凝重的肃杀渐渐被一种无奈的纵容取代,嘴角抽了抽。副将们目瞪口呆,下巴都快砸到城墙砖上。
大战未启,敌方已溃。
这仗,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捷报八百里加急飞送京城。
(16)
王府张灯结彩,贺客盈门。
宫中也送来了重赏。最显眼的是一块沉甸甸的金匾,上书五个烫金大字:“天下第一掌勺夫人”!
我摸着那金晃晃的牌匾,乐得见牙不见眼:“夫君你看!陛下夸我掌勺厉害呢!”
元澈扶额,哭笑不得:“陛下圣明……夸得好。”
管家老刘看着牌匾,再看看流水般送进宫回的贺礼,激动得老泪纵横:“王妃娘娘果然是大福星!”
(17)
我那嫡母孙氏和嫡姐宁婉玉,听闻这场荒唐的“卤肉胜仗”和金光闪闪的牌匾,气得差点当场去了半条命。
宁婉玉撕碎了十八条手帕:“丢人!我宁家世代簪缨,怎么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靠着口腹之欲邀宠媚上,简直是我宁家之耻!”
孙氏更狠,眼里淬着毒:“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18)
中秋宫宴,觥筹交错。
我正埋头对付一盘御赐的珍品大闸蟹。元澈默不作声地拿过一只,剥壳剔肉,雪白的蟹肉和金黄滚烫的蟹膏堆在青玉碟里,推到我面前。
“慢些,蟹凉了腥。”
新任的靖安侯谢显(上次鼻孔插糖葫芦的小侯爷他爹)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强笑着举杯:“世子与世子妃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哈哈……”
元澈眼皮都没抬,夹了一块嫩滑的鱼腩给我,才慢悠悠地看向上座看热闹的小皇帝。
“陛下,”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管好您家的熊孩子,以后别学臣这般宠妻无状,免得带坏他们,让朝堂肱骨们难做。”
“噗——咳咳咳!”小皇帝一口御酒差点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指着元澈又气又笑:“元…元澈你!!”
满殿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的哄笑。靖安侯谢显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那杯敬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爽点:公开撒糖,怼得对方无地自容)
(19)
宫宴回来没几日。
我正兴致勃勃在厨房试验新菜式,一道改良的“糖醋狮子头”。贴身侍女阿圆脚步匆匆进来,脸色有点白。
“娘娘,宫里来的那位老御厨,刚刚偷偷摸摸往给您熬的滋补汤里撒了包东西!”
暗卫早来报过,那是孙氏娘家侄儿不知从哪寻来的奇毒,想报当日当街被掌嘴的仇。
我看着锅里冒着泡的热汤,又看了看桌上自己刚研发的新配方。
“啧,手脚挺快。”我淡定地拿起勺子搅了搅,“正好,加量不加价。”我顺手抓了一大把甘草片、红枣、枸杞丢进去,“他给一份料,我添十份料,看谁补死谁!”(爽点:巧妙化解阴谋!)
(20)
那碗加了“猛料”的十全大补汤,原封不动地被“赏”还给了那位被孙家收买的老御厨,理由是“辛苦御厨钻研新汤品,本妃心领,特赐你品鉴成果”。
当夜,老御厨家中热闹非凡——老头子连喷三碗黑血,捂着鼻子(血流不止)满院子乱跑,据说是百年人参王都补不回来的大伤元气,后半辈子只能清粥小菜养着了。
消息传到孙家侄儿耳中,吓得他连夜卷铺盖逃出了京城,再也没敢露头。
(21)
嫡母孙氏听闻消息,活生生气晕过去,中风瘫在榻上。嫡姐宁婉玉没了靠山,日日被继室磋磨,再也没力气来寻我的麻烦。
(22)
十年光景,眨眨眼就过去了。
王府的小厨房依旧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烟火气里岁月静好。只是旁边总跟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我和元澈的儿子元小宝。小家伙完全继承了亲娘的吃货天赋和亲爹的闷葫芦样,板着小脸,却能把比他脸还大的肉包子啃得飞快。
“娘亲,”小宝舔了舔油光光的手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小宝想吃您新做的糖油糕!”
我捏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好嘞,马上出锅!”
元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们母子俩,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化开来。
(23)
日子太平久了也是无聊。
听说番邦进贡了几样新奇香料,据说做肉尤其好吃。我心思活络了。
某天夜里,王府库房锁得严实的大门被人撬开了一条缝……第二天,番邦使臣哭丧着脸告到小皇帝跟前:“陛下!贵国京城治安堪忧啊!昨夜小臣存放贡品香料的库房失窃!那贼人别的什么都没拿,就把装香料的盒子偷空了!呜呜呜……”
刚刚亲政的小皇帝(当年的熊孩子)听完,嘴角疯狂抽搐。他目光扫过殿下若无其事的元澈,再看看旁边一脸“不关我事我很无辜”的我,深吸好几口气,最终憋出一句:“爱卿……节哀。此事……朕会派人……彻查……”这案子,注定是永悬疑案了。(爽点:岁月静好中的小调皮)
(24)
三十年又匆匆流过。
京城里关于当年那“一锅卤肉退万军”、“掌勺夫人”的传奇故事依旧在茶楼酒肆间流传。
我已是满头银发的老王妃,元澈也成了威名赫赫的老王爷。他腿脚不再矫健,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
我们最喜欢窝在王府后花园葡萄架下的老摇椅上。
“老元头,”我戳戳他胳膊,“晚上让厨子给你弄点啥?”
他慢悠悠放下手里的邸报,扶了扶老花镜,淡定吐字:“猪蹄。”
我哈哈大笑:“行!有品味!啃了一辈子,还是猪蹄香!”
(25)
又十年。秋日的夕阳温暖得像融化的蜜糖。
老摇椅慢悠悠地摇晃,映着金红的余晖。我裹着暖和的毯子,窝在椅子里,指头在精巧的小算盘上噼里啪啦拨动着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乐呵呵地嘟囔:“看看,多存点,够咱俩再啃好几百年的酱肘子呢……”
脚步声传来,是老伴拄着紫檀木的拐棍,一步三晃,却固执地非要自己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过来,碗里是一大块冒着热乎气儿、炖得色泽诱人、颤巍巍的酱肘子。
他将碗小心翼翼捧到我面前:“软软,再啃一口?刚出锅的,烂糊得很,不费牙。”他眼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和小得意,“今天这火候,我盯了小半个时辰。”
我放下算盘,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道:“又是那老配方?”
“嗯,”他老实地点头,“还是老方子对味儿。”说罢,拿起筷子和小刀,仔细地把骨头边上最酥软、裹满酱汁的那块皮肉撕下来,用筷子夹着,颤巍巍地递到我嘴边,“来,趁热。”
夕阳的金辉流泻在他银白的鬓角上,给他冷硬了一辈子的轮廓镀上从未有过的柔和。(岁月沉淀的极致甜宠!)
(26)
我顺从地张嘴,那块吸饱了时光滋味、浓香软糯的肘子皮在舌尖化开,是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温暖。
“唔……香!”我满足地眯起眼。
正待再夸他一句用心,忽听得旁边传来“咕咚”一声吞口水的声音格外响亮。
只见已长成翩翩青年皇帝、偷偷溜出宫探望姑公姑婆的当年熊孩子(如今已是一代明君),正眼巴巴盯着那碗肘子,一手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老王爷(元澈)立刻警觉地把碗往怀里护了护,瞪了“熊孩子”一眼,用拐棍尖点点地,语气依旧“威严”:
“咳咳!陛下!多大的人了,还惦记长辈的吃食?御膳房的厨子该换了!”
皇帝侄子一脸委屈,小声反驳:“姑公,您炖的……就是不一样嘛……”
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摇椅上翻下来。老王爷急忙放下碗伸手护我,还不忘回头吼那没大没小的皇帝:“小兔崽子!还杵着?!滚去御膳房传旨!让他们用心点!”
晚风吹过葡萄架,叶影婆娑。
厨房里,小火煨着的酱肉锅,“咕嘟……咕嘟……”悠闲地吐着细密的气泡,那满含人间烟火气的浓香飘散开来,与葡萄架下的笑语争执糅合在一起。
暖炉煨老汤,岁月长留香。这,便是我宁软软与元澈,吵吵闹闹、烟火人间的一辈子。(完美结局:烟火人间的圆满,极致的温馨与传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