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雪裹挟着空中弥漫的尘埃一同落下,使得空气闻起来清冽而透彻,令人心情大畅,十分难得!然而之后数日,积雪渐渐融化,又逢阴天,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气便十分寒冷,又刮了几日北风,直到今日,终于拨云见日,晴朗起来。
孙扬熙见午后阳光正好,心中欢喜,放下手中毛笔,与李汀汀一同来到廊下晒太阳,但过不多时,李汀汀便催促她沐浴更衣,又是一番梳妆打扮,翻箱倒柜,将簪环首饰尽数拿出来拣选,孙扬熙见她有些反常,也不奇怪,只是不动声色,拣了一只玉簪与一对玉镯,都是平日里戴惯了的。李汀汀也没法子,只得吩咐一名宫女,将一应事物收拾妥当,自己则往厨下忙碌去了。原来苏虎生早早便递话过来,朱瞻基今晚会来为孙扬熙庆祝生辰,却有心给她惊喜,不许她提前知道。
果然,晚膳时朱瞻基便到了,还带来了一对玉兔纹雕刻的乌木镇纸,作为生日礼物,这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孙扬熙生肖属兔,足见心意。李汀汀则端出了一碗银丝面,按照北方人习惯为她庆生,细致周到。孙扬熙心中感激,一一谢了,只是她不愿作伪,并不显得如何惊喜。晚膳过后,李汀汀奉上一壶清茶,苏虎生则将碗筷收去,又将桌面擦拭干净,摆上两样点心两碟子干果,与余人一齐退出门外,只留下孙扬熙与朱瞻基二人,在屋中说话。
朱瞻基见孙扬熙起身走到书桌前,将镇纸从盒子中取出,拿在手中把玩,便问道:“喜欢吗?”
孙扬熙点点头,却紧跟着又摇了摇头,说道:“好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但这镇纸是书写所用,可见你居心不良,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礼物不能作数。”朱瞻基听她撒赖,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孙扬熙则继续说道:“你若真心要送礼物,我提一件事,你若能做到,我才领情。”随后便将朱瞻墡要学习骑射之事说了出来。
朱瞻基听了,目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问道:“我去教导瞻墡骑射,那最多算是我对弟弟的一份心意,怎能算是送你的礼物呢?”孙扬熙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朱瞻基却笑道:“《鄘风·君子偕老》中说‘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讲的是有一个卫宣公夫人,生得十分貌美,配上华丽的衣饰,简直如天仙下凡一般,然而这副皮囊之下,却是一副丑恶的嘴脸,品行卑劣,毫无道德可言。”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拖长了声音说道:“‘扬且之皙’,扬……熙……”又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问道:“你的名字怎是偏偏从这一篇中取了两个字?”
孙扬熙见他目中闪烁着顽皮之色,又忽然顾左右而言他,礼物之事,也不知算不算应下了,于是秀眉微蹙答道:“太孙爷不识字么?扬熙之扬字,确实是眉宇宽阔明亮之扬,扬熙之熙字,却非皮肤干净白皙之皙,而是光明之熙,兴盛之熙,这分明是个不能再好的名字,寓意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既生得美貌又得光明普照,自然能够兴盛起来,度过幸福美满的一生。”
朱瞻基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赞道:“原来你生得如此美貌,全赖名字中有这个扬字!”孙扬熙见他一双眼睛,贼忒兮兮的望着自己,脸上一红,却不肯就此放弃,不依不饶追问道:“骑射之事你到底应是不应?”朱瞻基点点头道:“今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语气中明显有调笑之意。
孙扬熙害羞起来,于是背过身去,将镇纸放下,不叫他见到自己晕生双颊的模样,又仔仔细细将匣子盖好,好一阵磨蹭才转回身来,问道:“此话当真?”她见朱瞻基点头,才继续说道:“只可惜我这名字取得虽好,终究不过是个意头,命却差得多了。我日后得在太子爷身边,做太子爷手中的一支笔,又要做你的眼睛与耳朵,却无论如何也难讨得太子妃的欢心,还需与你一同提防叔叔与婶婶,再想想建文那样的前车之鉴,日子简直过得殚精竭虑,也不知能得到什么好处?”
朱瞻基听她提到了许多人,却偏偏不提自己,于是露齿一笑说道:“你已经是我的侍妾,只能过这样的日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没听过?”
孙扬熙骂了一句不要脸,才说道:“你若这样无赖,休要怪我狮子大开口!”朱瞻基见她轻嗔薄怒模样,忽然化作甜美的笑容,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只听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胡姐姐学识渊博大方得体,她敬重仁孝文皇后贤德,也必定会以她为榜样,克尽本分,行中宫之职责,尽辅佐之能事,真正做到俯仰无愧,垂范天下,而且此般种种,我也绝没有可能做的比她更好。”她凑到朱瞻基耳边说道:“可我偏偏要她的后位,作为回报,终有一日,与你共有天下。”
朱瞻基见她凑将上来,不禁心中一荡,此时却转过头去,望着她的双眼问道:“你真有此心?”二人相距甚近,孙扬熙点点头,朱瞻基只觉她吐气如兰,吹到自己面颊,不禁喉头一动,吞下一口唾液,才摇头道:“办不到……现下你是侧妃,如无意外将来会是孙选侍,如果你小心侍奉,也许可以得到贵妃或皇贵妃的位分与宠爱,却不能成为皇后,甚至你有这样的想法,都是其心可诛。”
孙扬熙却笑得愈发甜美,说道:“本该如此……不过,能够在你心里,留下这样一个念想,要你总是惦记着,也是好的。”她见到朱瞻基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理会,而是继续说道:“这就算是你理亏在先,我另出主意,你若再不答应,便说不过去了。”
朱瞻基一时之也间想不明白,她要在自己心中留下的,是一个怎样的念想?莫不是成心要自己好奇,若她为皇后,会有什么不同吗?不过想到“共享天下”四字,不知为何,他明知不可能,却心头一热,隐隐生出向往之感。
孙扬熙见朱瞻基不出声,便当他是默许了,于是桃腮含笑,轻轻的声音说道:“我要一个儿子。”她此言一出,之前的言语便都不再重要,朱瞻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怔之下,只听她继续说道:“那样的话,也许我便能够离后位更近一步……”
朱瞻基哪能再容得下其他言语,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吻在她的唇上,孙扬熙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情,由胸口涌出流向全身,陌生却令人愉悦,她忽然发现朱瞻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从所未见,却令人着迷。两人再次四目相对时,孙扬熙只觉得周身酸软,呼吸急促,不由自主,此时她已然不是被揽在怀中,而是若非依偎在他怀中,便要站立不稳。
朱瞻基学着孙扬熙先前的模样,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给我生个聪明的儿子!”随后便开始亲吻她的脖颈,孙扬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从未如此刻清晰,胸中的那团热情忽然化作火焰被点燃,当身体终于难以承受这样的愉悦时,便化作呻吟发泄出来!她手足无措中,不小心将茶杯打翻在地,朱瞻基也不理会,将她抱起,走入纱帐之中,一时间春光无限,满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