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二)

冀中农村一带,以前多有重男轻女现象。第一胎是女孩儿,无所谓,反正还要生的嘛。二胎是女孩儿,没关系,还可以再生。三胎还是女儿,那就有点儿着急了。于是,排行老三,前边有两个姐姐的女孩们,就都被称为“多”,甚至有的排行老三的女孩儿,直接就叫“多儿”。

老三生在一个“多头”的位置上,既没有父母初得子女的喜爱,又没有生为被期盼的男儿身,她对自己“尴尬”的“三儿”身份有清醒的认识。以至于她挺小就学会自己思考“未来。”

勉强考入高中的老三,学习跟着吃力,她就主动退学了。她为自己打算好了一条路:仿效二姐,北上。

记得老三上高一时,去了北京她二姐那儿几天,回来不想上学,就去我家打电话(当时她家还没装电话)。她不上学这事,我妈不太看好,说了她几句,大意是好不容易都考上高中了,为什么还不好好上?!她用京腔味儿的普通话顶撞了我妈几句,我妈生气的不理她了。

于是我就陪着老三聊天,那天老三跟我说了许多心里话,可惜说的什么我都忘了。但我能感觉到:老三的心里,装着一个非常广阔的世界。

老三去北京打工后,我们联系慢慢就少了,我考入了师范,寒暑假才回家。而那时手机还不是很普及,老三的消息,就靠妈妈和姥姥的描述传入我的耳朵。

初去北京的老三,没有老二幸运,她长得不如老二漂亮,嘴巴不如老二甜,甚至手脚也没老二利索。有时候,对于女孩儿而言,有个完美的姐妹真的是一场灾难。在老二的对比下,老三哪里都相形见绌。

老二和老三都没有学历,也没有技术,在北京,想要站稳脚,又要从事正当职业,她们选择了女性时尚行业。老二在北京卖化妆品,伶牙俐齿的她,业绩自然不错。

老三呢,选择的是美容这一行,在当时美容行业还是新兴行业,听姥姥说“挣钱不少”。

三姐妹合力出钱,给我大舅和大妗子翻盖了老房子。我大舅和大妗子,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挣钱的行当,但是靠着几个女儿,生活一直不错。在当时农村,靠女儿打工挣钱过好日子,也是一种荣耀。记得大舅家新房装修好,我们去参观。当时,在北京的二姐回来了,操着京腔的普通话招待我们,我们见她不变口音,都羞于跟她开口说话。二姐呢,进门就要我们换拖鞋,

居然让我们换拖鞋!在农村,谁家里进门要换拖鞋呢!简直是不欢迎我们嘛!简单看了看大舅被他几个女儿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家,我们就赶紧逃离了。

当时,我和妹妹忿忿的说二姐太事儿多了,进门还让换拖鞋!我们守着自家的传统,幼稚地认为和我们不一样的,都是“背叛”,是对老家的一种感情上的背叛。可现在看来,无管是老二老三回家乡操着京腔味儿的普通话,还是让我们进门换鞋,还是老三选择当时还受人们争议的美容行业,都是她们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一种表现。

这个世界,能乐于和迅速接受新鲜事物,是一种了不起的本领。

没多久,又听姥姥说,老三结婚了。对象也是个北京人。当时真为老三高兴。可是,一年都不到,妈妈又告诉我:老三离婚了。具体原因,大家都不知道。大妗子没细说,谁也不愿追问

,只听说离婚是老三提出来的。

年轻女孩儿,谁没点遮羞心理呢。离婚总是件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透露一点,反叫别人想象的余地更大,干脆啥也不说,任人们去猜,去想。听到老三离婚的消息,我还是挺震惊的,那时我毕业参加工作,正处在找对象的阶段,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谈何容易,老三好不容易结婚了,又找的是北京市人,干嘛还离婚呢?!

老三真是让人无法理解!骨子里,她有一股让人害怕的野心和倔强,比她二姐还要厉害,似乎,隐约还要和二姐笔试一番,从各方面。(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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