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许多学者对唐诗的这一个时期很感兴趣,他们像做生物研究一样,取下这个时代的一些切片,放到显微镜下研究。
有一个日本学者叫做松元朗,专门研究了这个时代的一样东西,叫做“宴序”。顺便说一句,对于唐诗,很多美国、日本的学者研究水平挺高,做工作很细,观点也很独到。
所谓“宴序”,就是当时文人们搞派对时所做的风雅序言。它可不是今天宴会的菜单、礼单之类的俗物,而是很有信息量的,能反映出文人活动的情况,比如一次派对有多少人参加,会让大家写了多少诗,等等。
松原朗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到了“初唐四杰”的时候,宴序的数量猛然增多了。也就是说,大家喝酒、作诗的活动开始频繁了。
“四杰”流传到今天的宴序,多达五十四篇。而之前吴、晋、宋、齐、梁、陈整个六朝几百年里,留下来的宴序总和也不过只有七篇。而在“四杰”之前的唐初五十年,则一篇“宴序”都没有。
他认为这侧面说明一件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写诗。
人们开始不仅仅在长安、在洛阳写诗,也在各个州府县城、馆驿茅屋、水畔林间写诗。他们之中,许多是中下层的官僚,甚至寒门士人。他们没有资格写宫体诗,于是更多的描绘各色江山风物、社会人生,更自由地抒写心情。
江湖翻腾起来,新的风格恣意生长,诗坛不再千人一面,而是像物种大爆发般,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风格。
面对深秋寥落的山景,那个叫王勃的山西诗人,用一种庄严典雅的风格,写出了帅得人眼晕的诗句: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他抛弃了那些陈腐的套路,没有写宫体诗中“哎呀我真不舍得离开”之类的矫情句子,而是选择了一帧胶片感十足的画面——“山山黄叶飞”,作为诗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