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望了一下小绮，续道：

“所以我感觉你会被抓进来实在奇怪，过程怪、条件也怪。我刚刚已经提过大家进来的过程，和你都不大同。照理说你家居住在深山中，家中又是单纯务农，似乎没什么机会牵扯上江湖恩怨阿，我真是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苍冥教人要特地上山把你这农家小孩抓回来。

再说条件吧，要进入明月寨可有些资格限制喔，抓人不会随便乱抓、收人也不会上门就收，这些会进入明月寨的男孩，都是有武功底子及武学潜质的。就拿我说吧，我父亲是学武的，在家乡附近的镇上小有名气，每次有苍冥教人前来滋扰，他都会带领其他懂得武术之人群起反抗，不过半年前我父亲得病过世了，苍冥教人过没几日又来镇上侵犯，我虽然还是孩子，但从父亲那儿学得了一些武功底子，于是加入镇民对抗苍冥教的行列。

少了父亲这位强手，我们敌不过苍冥教众而连连溃败，但当时带头的人见着我年纪虽小，武功却有点模样，于是动手把我抓入苍冥教来，丢进了这明月寨。其实小孩子对苍冥教而言能起什么作用呢?若非别有目的，苍冥教是不会乱抓的。”

小绮错愕道：”所以被抓进来的孩子，都是被认定在武学上值得培养?”

阿禾点头道：”不错。明月寨中这些男孩的家人，有的身居武林世家，有的则是一方之霸，有的是游走江湖的侠客，有的甚至是盗贼之流。总之，都是有一些家学渊源，让我们这些人得有武功基础，这才被看中而抓进来。至于其他自愿加入的少年，武功基础不够也是不会允许的。像你这样完全没学过武功，却会进入明月寨，可是我从来没听过的事。所以，有关你所说的蒙面大坏人，我也实在猜不着他的身份与目的呢!”

小绮沉思一阵，续问道：”你刚刚说，明月寨中的人，会不断遭遇各种考验，那像我这样什么武功都不会的人，可有机会通过考验吗?”

阿禾道：”你也别太过担心，考验不会立刻开始的。刚入营之人都会被教中右护法约见，他会根据每个男孩不同情况，指导一些武功，等到右护法觉得新进者程度够了、水准有了，才会开始下考验。如我刚进来时，也是每日都被带去授予半个时辰功夫，一连持续了十多日，这才让我出来跟大家一块儿受训。既然你从没学过武的话，可能右护法会从头开始教起吧。”

小绮又问道：”那..右护法什么时候会约见我呢?”

阿禾道：”我看明儿个就会找你去了。所以你今晚要早点歇息，你要学的功夫比别人多，势必比别人更加辛苦，也许当场就会丢一堆东西要你学了，你最好先养足精神。”

小绮语带感激道：”阿禾，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听闻了此处情况后，心里有个底，总是安定了不少。”阿禾平淡答道：”这没什么,每个新进者都是问东问西，当初我也是探问比我早进来之人才了解这些概况的。”

小绮思量不语半晌，忽又开口道：”阿禾，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右护法约见我时，我可否向他问起是谁抓我入教，以及为了什么目的吗?我若向他问起黑衣人的来历，他会知道吗?或说…就算知道他会告诉我么?”

阿禾叹了一口气，用着有些无奈的语调说道："小绮，我只能说，你别有太多期待!每个人进来明月寨时，心里头都是一堆问号。有些问题，很容易得到解答；有些问题，却没有人会回答你。得到了答案的话，自然是好；得不到答案的话，只好收起你的问号，努力地生存下去，只要留得命在，总有一天你能获得机会，自己出去寻找答案的!”

小绮点了点头，双眼中透出异光，坚决无比地一口说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将来出去亲自找那黑衣人算帐!”

小绮和阿禾一番交谈，夜也渐渐深了。小绮闭上双目倒卧就寝，度过他在明月寨的第一个夜晚。

这个夜晚，小绮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脑海中不断旋绕着百杂情绪、千转念头。其中有失去双亲的无尽哀痛、有初入营中的莫名不安，还有不知这一切又惨又奇的境遇究竟为何而来的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一早，果如阿禾所说，小绮被一位管事大哥带出了寝房，引领到了位于营区角落的一处房间，一进去苍冥教右护法顾谨言已在那儿等着他。

但见顾护法目望了小绮一阵后，语调平稳地缓缓说道：”我乃苍冥教右护法-顾谨言，于此神教中所负职责，便是替教主训练可用之才，这明月寨一地就是我用来培养教中人手的组织之一。有关这地方的一些概况，你可能已有听说，我把你找来的目的，是想要对你武学根底有所了解。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叫什么名字?第二：你进来这里之前学过几年功夫?”

小绮简明答道：”我姓叶，名字凝绮。在进来此地之前我没学过任何武功!”

顾护法闻言，内心大感惊讶：”这小男孩儿竟然没学过武功!?教主却要我安排他进明月寨中!?果然当初教主会抓他回来是另有目的!”

顾护法内心虽然错愕，表面上却仍神色自然地回道：”你叫叶凝绮阿，不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太秀气了点。”

小绮有个秀气的名字、秀气的脸蛋、清瘦的身躯，加上一个全然空白的武功背景，顾护法心中不禁暗暗怀疑着: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能在这充满考验的明月寨中生存吗?

顾护法并未多言，直接丢给了小绮一个卷轴，说道：”这是人体全身经脉穴位的分布，你回去后自己背熟了，学武之人多的是需要用上它的时候。眼前你先记下其中一处穴位，马上便要用上：膻中穴，此乃经气聚会之穴，位在胸骨中线，平第四肋间处。”

顾护法顿了一顿，续道：”不会武功没关系，我可以从头教起，既然你毫无基础，我讲解时自会非常仔细，但同样东西我只会讲一次，因为后头要教的东西可还多着,你务必要做到只听一次便能把我的话牢记在心!”

小绮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顾护法点了点头，悠悠道来：

“要学武功，不能不先学会‘行气’。我所言之‘气’,便是运行于我们全身经脉的‘经气'。

经气者，凡人体内皆有之，不论有否学过武功之人皆然。差别在于，懂得武功之人，明了如何练气、如何用气；不懂武功之人则不然。

学武之人，气可以为己所用，或用之攻击对手、或用之防守自身。不懂武功之人，纵然感觉到气之存在于自身体内，却无法凭随自己心意运用之。

每个人身上经气特性都有不同，有人经气易聚、也有人易散；有人经气易行、也有人易滞；有人经气易生、也有人易衰。

经气特性，受两个因素决定。一是先天体质，有的人一生下来便是个练功奇才；另一是后天影响，也就是出生后才由外界加诸于己身的东西，举凡饮食、药物、周遭环境、自身锻炼皆属之。

所以，有人吃了珍贵的药材可以经气大盛，有人生长在一般人无法忍受的恶劣气候或特异环境下，不但存活下来，还因此锻练出特别的武功。”

顾护法顿了一顿，续道：

“练武的第一步，同我方才所讲，要先学会行气',若你并不懂得如何行气',想言其他，也不过是白搭而已。

现在，我要求你尝试：依凭着自身意志，引动体内经气移行，先会聚于胸中，最终透发于双掌。

细步如下：

‘放松周身，双目轻闭，深纳一口气，徐缓平稳，与此同时，引周身经气至胸中会聚。经气引流，起于四肢末端，如水源初发。

经气沿四肢上聚，如泉水微流，汇入江河，由小到大、由浅入深。江河终归海、经气聚膻中。

纳气完，摒住呼吸，莫急吐气，务使经气盘据胸中、不断会聚。待感胸中所聚之经气再聚不能、再聚乃散。

当此时，速呼气，催胸中所聚经气，灌于双掌。’

如你一般从未引动过经气的初学者，每每在引动经气过程中，气还未行至胸中，便中途散乱而四处分走，以致聚不到什么气，最终更难以将气从掌面击出。

是故，倘若你一开始练不起来也不必灰心，一次不成就反复多做几次，练到成功发出气劲为止。

现在，你就当着我面照做看看吧!”

小绮语带犹豫道：”我…让我先把刚刚说的步骤冥想一下.….”

顾护法心中略感不耐：”不过就几个简单动作，还要想什么?”,但看在小绮是初学者的份上，还是忍气说道：”好吧，你先想想，想好了便自行开始吧。”

于是小绮摆好了姿势，轻闭上双眼，回想方才记下之步骤.….

‘经气引流，起于四肢末端，如水源初发。经气沿四肢上聚，如泉水细流，汇入江河。由小到大、由浅入深。'

是了，人体内之经气运行，便如同自然之水流。水流自源头发出后，在流行过程中不断交会深聚，从小水入大水，从大水入江河；经气亦如是，由小汇大、由浅聚深。

小绮冥想至此，顿觉自己全身开始发热，气流同时出现浮动，竟似期盼他的召唤一般。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提动起四肢末端的经气。

小绮脑海中仿佛见着了山谷之泉涌出，一路向着溪流奔走，各个支流不断交会，水流沿途愈聚愈大、愈聚愈深。

‘江河终归海，经气聚膻中。’

小绮感受到一股奔腾之势向着胸中席卷而来，直捣胸口膻中穴。小绮摒住了呼吸，一时之间，胸前澎湃汹涌，便犹同惊涛骇浪一般，小绮仿佛看到自己就快要被大海吞噬!

顾护法望见小绮面现惊骇之色，看出了这是经气已经聚实之象。小绮的表情，正是初学者面对胸中饱满经气压迫，一时不能适应所会出现的神色。

顾护法着实没想到小绮第一次练习便能聚积这样深厚的经气，眼看‘行气透发'马上就要大功告成。顾护法叫道：”就是现在!立刻将一口气吐掉，瞬间将经气灌于双掌!”

顾护法一边说完，一边身躯已在小绮正前方之地立妥，双掌一张准备接招，他要亲自感受小绮击发出的力量。小绮感觉到胸前愈来愈重、愈来愈重….

他用力地‘阿’了一声，当下将凝聚之经气奋力灌于双掌。

一时间，一股强力气劲从小绮双掌掌面激透而出…

顾护法正面迎接，居然感受到这股气劲势同猛兽，面对自己挡驾，这头猛兽不但不退，还更奋力地扑将过来!

顾护法气力一加，硬生生将小绮气劲给接了下来，双掌却已略略感受到酸麻。

顾护法惊讶莫名，眼前这小男孩真是神奇，初次习武，顾护法本不寄望他能一举成功地发出气劲，想不到他不但做到，还用气劲震得他这位苍冥教右护法双手有些麻感。

顾护法直望着眼前的小绮，心中啧啧称奇：真是个不简单的孩子阿!难道教主，就是看出了这男孩有超乎常人的学武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