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无常的云彩,飘浮在九天之上,随晨曦到晚霞,枕着自由随性的风,心之所向,梦之所往,似要将这世间的斑斓,层层阅尽。
秀丽山巅,鹰隼腾空,翱翔在蔚蓝天际,深红海洋,尘林尽染,是这世上看不厌的风光。
晨钟在山间回响,余音袅袅,一滴露珠,泛起几圈涟漪。
青衣袖袍,身姿挺拔,飘渺若仙的秀气少年,闭目静心,两只五彩斑斓,沿着少年周身翩翩飞舞,或深或浅,或顽皮藏匿,或追逐嬉戏。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那人呢,似这世间的流云,终究难以留下属于自己的颜色。
“云哥儿,大爹让你赶紧回去,书院的老先生把你逃学的事情又和他说了。”
穿着土布灰衣,头上扎着小髻的少年一边双手撑膝,仰着小脸,站在山头一片乱石林里对着山巅的沈流云喊道。
“唉!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便是从碌碌红尘,重来了这么一遭,也难得是生在这么个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的桃源福地,本想就这么踏踏实实,懵懵懂懂的活出一个自在,却不想,山贼窝子土匪寨子里也会有这么一个开明到不可思议的老爹。
硬是从大山外头,都城中心里给自己抢来了个刻板倔强的儒生老师,原本像他这样非正常的途径找上来的,应该是满腔愤懑,消极怠工才属正常,然而偏偏他还就认命了似的,非要学以身喂鹰的如来佛,有教无类的孔子把我这一块顽石开了窍才算好。
沈流云整理了一下心情,迎着料峭秋风,晃晃悠悠地,半深半浅,沿着山脊上的陡峭山路,顺势而下,看着倒是悠闲写意,但飘摇晃荡间,却将慢跑着更在身后的少年甩出了老远。
“云哥儿,你倒是等等我呀!,我这边可是刚爬上去的,你好歹让我休息一下呀!”
少年稍显稚嫩的破锣音,随着山风逐渐飘远,音调忽高忽低的。
却不想,前方的沈流云,在着乡野深山里不多的乐趣,便是看着人受苦艰难的样子,少年越喊,他反而是扬起嘴角,走的越发疾了,甚至是还运用了一些轻功提踵的使力方式,不多时便见到坐落在山间腹地的石头寨门。
青云山寨是坐落在鲤鱼山山脊之上,依山势迂回而建,自南向北呈条形布局,地势险要,山环水绕,三面环水,一面临山,集“奇、秀、险”于一体,易守难攻,又吃的是襄阳到远安、宜昌两线的交通要道,声势颇大,所以寨子在天下十五道,三十六路剪径强人之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黑白两道也多半要给些面子。
山寨寨门是用山石混着黄泥石灰堆砌,高三丈,宽十二尺,在寨门正中用了一块崭新的沉香木匾,上书“青云山寨”四字,笔势清新飘逸,苍劲有力,之前实在是觉得大爹自己写的寨子门匾,字迹潦草像春蚓秋蛇,拉低寨子作为一伙农名起义军的格调,才求着老先生重新写了一块,自己偷摸着晚上找了几个人换了上去,至于旧的立马丢到柴房里做了烧火棍。
不过等到老头子寨主劫道回来,抬头看到的时候,倒也没想到我会对他的牌匾起了想法,只是立马狐疑着,不无害怕的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强人背着他夺了他的基业,之后落实到行动。
害得他带着身后的一伙弟兄,回个家还得是一步三留神,手中的大刀硬是把三十六路披风刀法使了个遍,舞的周身密不透风,才算安稳,生怕中个什么陷阱暗器,要了他的小命。等到实在是风平浪静,又看到我坐在墙头上捂着肚子,一个劲的放声大笑。
黑着脸腾挪过来扯着我的手臂把我拉扯下来解释清楚了,才又立马扯起寨主的威风,把他身后的小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倒是对我这个最大的祸首,轻拿轻放了,毕竟是老来的子,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存在,只是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儿子成为一个读书人的期望却越发深厚,到头来还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说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大寨子,也不过是挂靠着土匪名头的村落,不管是什么朝代,总也会有人受不了,朝廷那些个,劳石子的这个税,那个税,到头来天生地养的一伙人,人头还都算是朝廷的了,也要交钱,开个慌也是少不了那些个地主衙门的盘剥,克扣,倒不如呆在这大山里舒服,自由自在的。
可这也终究是世道逼得人没有办法,对于在这鲤鱼山上的青云寨主来说,这毕竟是他们那一辈人的想法,后生小伙还是多应该出外头去闯闯,而且要想在外头吃的开,就只能是多读书,甚至就连沈流云吃的穿的,老头子也都想办法弄和城里头的富家公子一个样。
沈流云小的时候倒是反抗过几次,但是还是拗不过沈大彪的坚决要让孩子成为人上人的想法和态度,于是也只能听之任之,但当着老师面趴着睡觉,亦或是逃课也算是家常便饭的事了,以往每次老师告状,最开始都是脱了裤子,就着小小的屁股蛋子狠狠地打上几下,求了饶便算完,不过老人儿哪里肯真的下力气,更何况现在人也大了,按书上来说,差几个月都是要及冠的年纪了,于是早就是半放养的状态了,最多是犯错了,饿个一两顿,不过山上野味多的是,反正倒是没有真的饿过。
所以,也不知道沈大寨主抽了哪阵风,急匆匆的喊我回去,耳畔的风声越疾,沈流云轻松飞跃过石门,心神还在思索间,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的落在了寨子里的议事大厅外面的台阶子下,稍稍理了理衣服,这才大步走了进去。
见到沈流云从外面回来了,坐在大厅正中虎头椅上的沈大彪只是随意的瞥了他一眼,闭目凝神,本就是已经英雄迟暮的北方汉子,两鬓斑白的青丝杂乱的贴近额头,眼窝深凹,就连骨架也似是近几年萎缩了很多,显得身板更加单薄,枭雄气少了,但人倒显得更加精明了,耐心倾听的样子,倒是也不是唬不住人。
此时见老头子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也知了是一些其他的事,再看他的右侧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中年男人,低眉顺眼,身子半躬,身上穿着明丽漂亮的天青色绸缎,双手的食指与大拇指各带着两枚玲珑剔透,苍翠欲滴的翡翠玉扳指。
然而这并不是他最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最让人神奇的是他好像是长了两对老鼠须一样,眼睛上的,嘴巴上的,都是又细又长,再配上他狭长的三角眼,也不只是哪里的耗子成精了。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恨不得立马用扫帚的尾翼,一蒲扇拍死。
我的脚步轻灵,只是让老爷子有了些觉察,至于侧身对着我好似在口落悬河,双手乱舞表达什么着的老鼠先生更是对我的到来一无所知,我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眼在老爷子另一侧,眉头深锁的老师。
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忧,似乎现在自己这平静的二世祖的生活,好像乱入是什么不该有的主线剧情,而我却还不知道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恶心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