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没有吃过辣条的童年是不完整的,没有叠过小星星小纸船的童年是不完整的,但是没有看过西游记的,可以算是没有童年。
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在看些什么,也许有很多爱上了美国队长,爱上了超级英雄,也许那个我童年里全能的孙悟空在他们眼里早已经变得一点都不炫酷。
实话说,看了西游记这么多年,我沉浸在那一个个故事里,从来不曾注意到谁是导演谁是演员。当我长大一点,才会偶尔注意一下这些事情。
特别是最近才看到新闻说西游记导演杨洁逝世的消息,我才猛地一惊:哦,经典的西游记,一部关于她的西游祭。
岁月是一把杀猪刀。西游记已经播放了数十载了,那些演员也已经到了花甲迟暮之年。我不是当年那个守在电视机前睁大眼睛的小孩子,陪我看西游记的人也已经去了另一个美好的地方。
仔细想想,西游记是我和爷爷共同看的唯一一部电视剧。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家里添置了一个大彩电。爷爷是看黑白电视的长大的,那个小电视只有一个按钮,也只有一个节目。所以,新电视上密密麻麻的按钮难倒了他,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问我,你知道在这个新电视上怎么看西游记吗?
我二话不说拿起遥控器就调到了他想看的那个台,然后我把电视关掉,重新给他演示了一遍。可是,爷爷却摆摆手说,我老了,跟不上你这个小家伙了,电视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准时把他叫过来和我一起看西游记。声音调大了,我嫌吵;声音调小了,爷爷又听不见。就在这举步维艰之间,我选择了把声音放到最大。眼睛和耳朵总要有一个是清晰的。这样一来,我和爷爷就能一人占据一个优势。我眼睛好使,他的听力也得到了满足。
02
有一次,妈妈和我说,你爷下午在家门口的路上到处张望,我问他在看什么,他就说怎么还不见你放学回来吃饭。
那个时候,我刚刚八岁,记忆很清晰地就记住了这句话。傍晚,天快要黑的时候,我结束了和小伙伴们的玩耍,终于跑回了家。我趴在桌上刚写完作业,听见爷爷拖沓的脚步声。我转身反问,爷爷,今天咱们还看不看西游记了?他说,我等着你呢。
这部剧我们两个不知道看了几遍,我只知道在我最后一次完整地看的时候,爷爷已经病倒在了床上。那一次,就真的只是我一个人在重温西游记了。
我每天跑到他的床前,大声叫喊,爷爷,快起来吃点东西,陪我看电视啊。今天演的可精彩了,那个蟠桃园里的大桃子被那只猴子给偷吃了好多好多,那个长得好看的兔精又想和唐僧成亲呢。
可是,他已经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了。他像是丧失了意识一般,整天平静地躺在床上,生命的最后几天完全靠药物维持,挂着玻璃瓶,输着液。
有时候,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睁着眼睛却也只是木然地睁着而已,我从那个越来越黯淡的眼神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03
我可能把这部剧看十遍,一百遍,我可能不知道那个浑身猴毛的人叫六小龄童,那个伟大的导演叫杨洁,可能和爷爷一样认为那就是一只吸了仙气成精的猴妖猪妖,会跳会跑会说话,可能指着电视屏幕发出大笑,像从前一样。但是爷爷永远地走了,再也没有那个陪我一起欣赏的观众。
我永远记得那个细节:
孙猴子推倒了人参果树,连累到了师父和师弟。他像是一个惹了大祸,不知所措的孩子,委屈地希望找到自己的第一任老师,到了那里,却发现蛛网密布,灰尘重生,老师已经离开五百年了。悟空眼里有雪花在转动,身体低沉了下去,黯淡至极。
我终于明白:一个人无论是有多强大,心里总有一个予以寄托的地方。就像悟空一样,走途无路的时候,他想起的还是自己的第一位指引者菩提老祖。而我也一样,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想起那几年和爷爷互相陪伴的日子。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个人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了。然后我们会遇见很多临时加入进来的人,面对这些半路上来陪伴你的人,我们反驳不了他们的善良,挑剔不了他们的完美,我们唯一的武器居然是只能拿最初的东西来隐藏自己,安慰自己。
就像六小龄童说的:我们每个人都能通过西游记这样一个故事悟到人生的哲理。每一个人都有人生的一部经书,我们都是西天取经的行者,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修成正果。
如今,那个伟大的导演也去世了。我只想说一句:感谢杨洁导演,给了我一个精彩的童年,给我和我的爷爷一段难忘的记忆。
我看到过好多好多纪念她的文章,不知怎的,我却想纪念一下我的爷爷,那个陪我看西游记的怪老头。
西游记,我与爷爷的唯一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