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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以北
风在这里学会了减法
剥去话语的修饰，情感的粘稠
只剩下骨节与骨节碰撞的
清冽的诚实
麦茬地延展成巨大的留白
允许一棵白杨的孤影
书写整个冬天的序章
拖拉机在田垄按下巨大的指纹
指纹里，去年落下的雨
正变成霜的刻度
村庄蹲踞着，像远古的巨兽
在暖阳下打盹，呼吸缓慢
屋顶的电视天线是倔强的触角
试图捕捉卫星洒落的、闪烁的碎语
村口小卖部的招牌褪成淡红
老板娘用计算器核账的“归零”声
是这片土地上最频繁的祈祷与叹息
她的儿子在南方
微信头像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海
她把思念腌进腊肉，晒在辣椒里
等北风前来认购
而我，一个闯入的书写者
在借宿的炕头整理笔记
墨水在零点以下趋向凝滞
像我的语言，面对这片过于厚重的沉默
显露出的窘迫与轻盈
窗外，星河正以亘古的笔法
在这黑色天幕上
撰写一封无人能解
却人人都觉亲切的家书
群山是信封上起伏的暗纹
此刻，我不再思考意义
我只想成为那星河漏下的
一粒微光
轻轻落在一片无名的雪野上
成为它短暂、晶亮、无人
见证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