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就是贾似道于1263年开始推行的“公田法”,这也是贾似道财政改革的重点,说白了就是朝廷强制性地从官员和富人手里购买超出限额的田地,变成公田,交给佃户耕作,以田租来充当军费。
为了顺利推行政策,贾似道以身作则,首先献出自己在浙江拥有的一万亩田地,充当公田,随后一批南宋的皇室宗亲和高官也纷纷效法,献出自己手中的超额田地,给予朝廷。
但是,“公田法”迅速变了味儿:
毕竟,大官僚和地主可以通过贿赂和手中的特权,瞒报土地,于是,负担很快被转嫁到了小地主和普通农户头上,被官府强制要求出售田地。
本来就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他们,顿时面临着食不果腹,沦为流民的后果。
更糟糕的是,由于“公田法”制定的目标是购买1000万亩,而南宋朝廷压根没有那么多预算来支付田价,所以贾似道只能用缺乏准备金,不断贬值的纸币和空白的“官诰”,也就是官员委任状来凑数:
原本价格一千贯一亩的良田,官府的强制收购价仅仅是四十贯,而且支付手段一半是不断贬值的纸币,一半是近乎废纸的官诰。
这项政策虽然在一段时间内缓解了南宋朝廷的财政压力,但也搞得民怨沸腾,直接导致了日后贾似道的倒台。
第二个案例,就是1275年2月爆发的丁家洲之战。
这场战役,也可以被看作是决定南宋覆灭命运的决定性一战。
在此之前,元朝宰相伯颜已经率领大军,攻克了南宋长江防线上的重镇鄂州以及阳逻堡。
在朝廷的严命下,贾似道只得孤注一掷,亲自上阵,临出行之前还给皇帝写了一篇情真意切的“出师表”,随后率领13万宋军,2500艘战船抵达丁家洲,也就是安徽铜陵附近。
这支军队,可以说是南宋最后的精锐之师,这一战,也是贾似道挽救自己名声的最后机会。
然而,想象中的大决战,只进行了一天就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兵力还占据优势的宋军,居然一触即溃。
这次失败的外因,是元朝已经建立了一支能够媲美南宋的水师战船部队,还动用了中亚工匠制造的大威力配重抛石机,水陆两个战场齐头并进,互相掩护;
而内因则在于,贾似道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将领们各有各的小算盘。
岸上的陆军统帅孙虎臣,才能平庸,是贾似道一手提拔的新人。
而水师的统帅夏贵,虽然久经沙场,还是贾似道的亲信,但他一方面嫉妒新得宠的孙虎臣,一方面则担心如果宋军得胜,那么自己之前丢掉重镇阳逻堡的责任,就要被朝廷追究;
所以,与其让贾似道领功,自己倒霉,不如消极迎战,大家一起背锅;
反正除了自己的部队,南宋已经没有其他可倚靠的水师兵力。
于是,夏贵索性在开战后不久,借口态势不利,直接撤军。
当然,说到底,战败最终的责任人,除了贾似道,还有对他寄予厚望的南宋朝廷:
在大战即将开打之际,忽必烈依旧没有关上和谈的大门,还在与南宋沟通,这也让贾似道感觉自己还有希望,可以不战而胜,所以对军事方面的布置,自然没那么上心。
而南宋朝廷呢,在危急关头,还在一丝不苟地执行北宋开国之初的“文臣管武将”政策,那么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这一点,宋代军事历史学家曾瑞龙曾经有过深刻的分析与检讨:
两宋时代,朝廷上下,都有一种执念,就是让文臣执掌兵权。
这样做,首先能保证军队的忠诚度;
而第二重好处,据说是:
比起性格急躁、暴烈的武将,文官一般比较老成持重,不会轻易出兵和敌人进行野外决战,而是坚守城池要塞,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文臣还善用智谋,能够在战前有效削弱敌人的战斗力,正好可以扬长避短,掩盖宋军不善于机动野战的缺陷。
当然,宋代一系列对外战争的失败证明,这种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纸上谈兵。
在军事方面,贾似道可能是个出色的后勤与行政管理专家,但毕竟不是能运筹帷幄,决胜战场的指挥官,无法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制造奇迹。
丁家洲之战后,无论是整个南宋政权,还是贾似道本人,都迎来了命运的急转直下:
在元军随后的东进中,从江东到淮西地区,各个南宋防线据点与重要城市,纷纷不战而降。
而贾似道,则在满朝文武官员的痛骂中,被剥夺了原有的官职和头衔,降为高州团练副使,事实上就是变相的流放;
7个月后,落魄的贾似道在漳州,被负责护送的官员郑虎臣杀死,时年六十三岁。